第A15版:夜明珠

庭院的春天

◎杨谔

清明前两天我们就回到了启东老宅。回去前妻子制订了一个周密的打理老宅庭院计划:芟除芜秽,栽种菜蔬。

记得上次离开老宅时我们还满院子寻找荠菜,这次回来庭院已成了荠菜的“海”。它们个个头顶小白花,茎干上长满了爱心状的荚,犹如古战场上挥舞着狼牙棒的士兵,密密匝匝。紧挨着南部围墙的梨树花已掉落了大半,剩下的已由喧闹转为沉静,酷似稍经世事的少妇,别有一番风韵。黄桃的花开得热闹,仿佛一朵朵粉色的云,树根旁有蛀屑无数,分明是开始衰老的象征,这一季的花或许是它们最后一次奉献。年轻的紫藤毫不顾及黄桃的感受,一咕嘟一咕嘟地摇曳在东风里,花瓣展开时好像还伴有“咝咝咝”的吟唱。

当柔和的朝阳把蛋黄色的光洒向庭院,鸟雀呼晴,小狗也兴奋地起了个大早,东嗅西嗅,忙个不停,很有兴味地把几粒掉落的小金橘叼起又扔下,扔下又叼起。伏地的苜蓿一蓬又一蓬,沿阶而生,给庭院围上了一条缀金的翠巾;山茶深红色的花瓣洒了一地,上面的露水犹如细密的汗珠。“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这花瓣上的露水还留有山茶昨晚的香气吗?山茶旁原有一株垂丝海棠,去年忽生变异,继而枯死。红梅的花儿早已落尽,化作了春泥;紫荆花事正盛;屋角有两株芭蕉,垂头丧气的枯叶间伸出了两片绿叶,仿佛冬天贪睡的顽童刚刚醒来时从被窝里探出的那颗机灵的小脑袋。“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人和物无论贵贱,个体的消长丝毫不会影响日月盈昃、寒来暑往、果珍李柰以及鳞潜羽翔。

后院白色的围墙上爬满了野蔷薇,花苞累累,预示着一场盛大的花展即将开幕;高大的水杉树枝头缀满细叶,要不了几天就会浓荫蔽日。后院的地面上满是落叶,这里是酢浆草的世界,繁殖力极强的繁缕都不是它的对手。偶见几棵蒲公英,细长挺直的脖子顶着黄白色的花冠,或者一个好看的绒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野百合,孤独委屈地依偎在墙角;去年被人不小心铲去的菊花,这回在水杉树下找到了一小块栖身之地,矮小但不屈的身姿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在屈原心里象征着高洁人格和纯洁心灵的它不会轻易离场!“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芳菲菲而难亏兮,芳至今犹未沬。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十多年前,北京诗人漆雕世彩建议我多读《离骚》,言可因此而“小天下”。多少年过去了,《离骚》已读过多遍,天下仍如许大,且不可小之。屈原人格之标高足为我辈一生之范式,能得什一,则真可“小天下之人”矣。

诸多草木中,我最钟情的是屋西侧那一小片竹林。十年前从小舅舅家移栽了几棵,今已成园。东晋王徽之爱竹,曾说“何可一日无此君”;北宋苏东坡爱竹,曾说“不可居无竹,宁可食无肉”。我也爱竹,自问出于天性,最有力的证据是少儿时常“沉溺”于外公家竹林终日。今次见多日不雨,便用小水泵往竹园里灌水。人形容新生事物成长迅速为“雨后春笋”,遂有一痴想油然而生——

灌水前,我测量了3根竹笋在泥面以上的高度,分别为:10厘米、10.5厘米、4.5厘米。当天气温为7℃—17℃。

第二天同一时间,我再次测量了这3根竹笋的高度,依次为:12.6厘米、13.5厘米、6.7厘米。气温与前一天相当。比之前一天,三根竹笋分别长高了2.6厘米、3厘米、2.2厘米。

我把测得的数据告诉给一位前来指导妻子开垄种植的亲戚,亲戚说:“这块地如果肥一点,气温再高一点,竹笋会长得更快更粗。毕竟时令到了,生长是谁也挡不住的。”

2025-04-17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205260.html 1 3 庭院的春天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