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枫

潮线缝合处

琥珀黄与玻璃蓝

在分界堤上缓慢结合

风是粗粝的裁纸刀

将浪的褶边削成贝壳

我们曾在此交换盐粒

用舌尖

品味台风踏浪而来的曲谱

透明水母漂浮在时间的断层

南黄海的渔船正把霞光

织进渔网

而西侧暗流在挡浪墙背面

拓印年轮

沙静至深处

两种颜色越来越清晰

像昨夜你递给我的半杯月光

半盏酒香

十二级台风经过时

所有浪花都竖起鳞片

海滩在退潮后显露出鹅黄的胸膛

有大禹者用手扶稳海平线

远处两种颜色始终纠缠渗透

如同信纸背面洇开的蓝墨水

正在溶解我指缝间松动如砂浆

贝壳正在海底书写

那些被咸涩浸泡的证词

当经纬线在黄昏收紧

所有浪头都会

涌向那道隐秘的裂痕

如同我们相遇时

脑丘下突然涨起的

两股轰鸣的潮声

悄悄回家

锁孔吞下锈蚀的钥匙

见着光

灰尘正在光束里跳起探戈

地板长出年轮

每个裂痕都通向

母亲未织完的毛衣针脚

轻声哮喘卡在楼梯转角

目光像颗悬而未落的棋子

多少年父亲的棋局

仍在心上摆着

儿孙车马行走在

暮色里长出青苔

数着墙上的钟摆摇晃着

时光在明处生长

房顶垂下雨痕如根须

所有被日子浸透的旧照片

已经很黄

镜中人影的微笑

使我泪雨滂沱

褪色的记忆跳出来燃成一支心香

尘埃飘落停泊于睫毛

有扇门关闭

影子慢慢蜷缩回身体

于是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