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华

匍匐在地上

沿着延伸的墙根

抱着栏杆上一丛谢了的蔷薇

这漫无目的地行走

如果她停下

一定是我感到了疲累

如果她忽然间消失

一定是我不经意的一个转身

如果她像树影一样斑驳

一定是风

又一次吹乱了

我在人间的心事

中元节

太阳落下的时候

有月亮升起

月亮躲进云层的一刻

有星光闪烁

如果星星也不见了

就请你 请你们

和我一起

将心灯点亮

让它们每一盏

都照着人间

回家的路

忽然之间

忽然间天阴

忽然间雷声与闪电

忽然间疾风与骤雨

如同我

忽然间的中年

忽然间的忧伤与迷茫

忽然间的醒与悟

我的脚步

总是太慢

来不及带我

到一间可以避雨的屋檐下

我的心思

总是太快

蝉声未歇

已经抱着一片秋天的落叶

养一只蝴蝶

素描时光

养一只蝴蝶

用清晨的露水

用一朵花最好的部分

她停在我的脚背上

我的步履便轻盈了许多

她落在我挽起的发间

我便会多爱一些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

从我的裙角

飞到我帽子的边沿

从白天飞到黑夜

她的翅膀停留过的地方

就有清和的风吹过

我在梦里沉睡

她代替我在尘世里醒着

我感到疲累时

她为我越过生活的沧海

碰碰香

更多时候

她在墙角

独自绿着

生长着

下雨天

我把她抱到阳台上

让雨点落在她的叶子上

像许多只手

不停地触碰

每一次放下

我都愿意自己只是不小心

碰了她一下

那留在指尖的余香

像许多年前

爱人年轻的呼吸

我赶紧缩回的手

像触碰到了

——幸福

我一生中

那些一闪而过的

火花

看荷

总是徒劳地

想留住那些美

捕捉不到荷叶上

一粒水珠的生动

捕捉不到一只蜻蜓

翅上的轻盈

像少女娇羞的脸庞

花朵也躲在我的镜头之外

她们

属于天空下的这几亩方塘

属于过往的风

空空的来去

没有人看得出

我的怀里

揣着夏日一半的锦绣

又一次写到斑鸠

许多年来最漫长的一个夏季

夏季里最炎热的几天

一只斑鸠将成为母亲

此刻

她趴在我阳台上的窝里

一动不动

太阳像一只巨大的火球

炙烤着空气中的一切

在她专注又安静的眼神里

我看见了夜晚的月光

清晨的露水

在她紧敛的羽翼里

我看见了一片树林

一只好看的小斑鸠

那只和母亲身形一样的小斑鸠

在枝头欢飞雀跃

喙间衔着一个

薄薄的秋

小女子

她们在一起

常常会互夸

谁新买的裙子漂亮

谁刚做的发型好看

谁照片里的笑容最迷人

她们说话时

心底里闪过的

一丝丝嫉妒

一点点虚荣

都是神所原谅并允许的

神注视的目光里

不过一群小女子

不过是几朵绽放中的花朵

被一些可爱的小飞虫

各自困扰着

我的心

我的心

住过一个人

住过两个人

也住过一群人

更多时候

她的里面空空如也

是一个人转身后的一面白墙

是两个人博弈之后

剩下的残局

是一群人

经历一场战争之后

未散尽的硝烟

孤独是一座花园

你的我的

他们的都是

有的花园里

长着芳香又带刺的植物

玫瑰 蔷薇 月季

有的花园

从未有人真的到过

只有隔着栅栏

远远的目光

我也有一座花园

生长繁茂

也生长荒芜

春日理枝

夏天疏果

秋天里

我就开始在花园里修整

那条唯一的小路

通向一场大雪

也通向大雪身后的

寂静与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