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文

市区人民商场北侧，有一条陈旧而狭窄的东西向的老街，虽然路面经过后期“整容”还算平坦，但街面两侧低矮的电线、破旧的房屋……谁还能记得它曾经的风华呢？这就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被南通人誉为“富西门”的西大街。

当初西大街横跨“六桥”的城里城外，东起十字街路口、西至石拱端平桥，全长三公里多。沿街商号、店铺，多达百家。1958年随着城市道路的扩建升级，店铺陆续拆除搬离，尚未拆除的西大街，如今仅剩下三百多米。

对西大街的记忆，我更多地记得上世纪60年代初从现在和平桥向西至端平桥的那一段。尽管由于人民路拓宽，西大街“缩水”了不少，但从和平桥向西的老街上，仍然有机关（城西公社）、学校、幼儿园、诊所、日杂百货、酒家、茶馆，油盐酱醋等各种生活必需品，在西大街上基本都可以买到。由于老家住在六桥外的城西片区，此时的西大街，自然就成了少时上学、生活，必不可少的“打卡”之地。

最初西大街可谓名门望族群聚，南通城“侯顾冯陈”四大家族都住在西门附近，西街小学、地步湾幼儿园原址大门，也都像大户人家进出的家门，甚是气派。西街小学是我母校之一。推开厚重的红木大门，跨过门槛就是一个仅有电梯大小的方形天井，再跨过门槛，便见一个呈东西向的长方形天井，天井的南北就是学校教室，沿着西侧狭长的走道向北，又见一个南北向的天井，这仅有的两个天井，就是学生下课唯一的活动场所了，北边后门直通西北河梢。那时候上学都是学生自己背书包，放学后也没多少课外作业，西大街祭坛巷口高姓老板开的人儿书店，自然便成了孩子们光顾之地。每到放学时分，书店里，孩子们坐的、站的、蹲的济济一堂，孩子们都被人儿书里的故事情节深深吸引。看到孩子们一个个聚精会神的样子，店老板乐得合不拢嘴。高家书店向西200米左右，还有一家毕姓老板开的人儿书店。虽说老板儿子荣根还是小学要好的同学，但毕老板从来没有给我们免费过。有些好看的热门书，老板还人为地将一本分装成上下两本，以双倍价格向孩子们收钱。也难怪，人儿书店的主要阅读者就是孩子，老板不想着法子营销，他的人儿书店还要不要赚钱了？！

如果说人儿书店是孩子们课后的娱乐天地，那么西大街上的酒家、茶馆应该就是大人们光顾的地方。城西公社（相当于现在街道办事处）东斜对面，有一家西大街酒家。酒家生意十分兴旺。尤其到了下午、傍晚时分，店里人来客往，甚是火爆，不少板车工人中途都喜欢在这儿歇个脚，两碗黄酒加盘花生米、老烂豆，有时再点个猪头肉……酒足饭饱稍息片刻后又拉车上了路。城西公社西隔壁是一家茶馆，经营老板有些商业头脑。早上茶馆里卖缸片、油条，下午又成了说书的地方，喜爱喝茶的客人们，到这儿边喝香茶，边品赏评书曲艺，老板也不另外加价。喜怒哀乐的说唱段子，常常让大人们跟着喜怒哀乐。到了年关，茶馆又增加一项服务项目：蒸馒头、蒸糕。腊月中旬后，就开始对外预订。附近市民把自备的馒头馅儿带到茶馆。当然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多市民带的馒头馅儿都是在家加工好的萝卜丝、青菜馅。此时茶馆里人气旺旺、热气腾腾。西大街路过的市民都被这儿提前到来的新年氛围吸引住了。当然，西大街还有铜匠店、西福源烟酒店、鞋匠店、小吃店、达家人诊所、老虎灶等，虽说店面不算太大，但日常生活中都少不了。

西大街商家林立、市场繁荣自不必说，西大街的市民敦厚实在、友好待人更是为人称道。早年我父母在清洁管理所（即现在环卫处）工作。说到底就是给人家倒马桶，所划片区就包括从祭坛巷口向东至和平桥的西大街居民，服务的居民几乎占了当时西大街的一半。这看似让人瞧不起的工作，在西大街居民的眼里却不一样。他们对我父母非常信任和尊敬。父母每天早上三四点钟就出门工作，这个时间段人们大都还在睡梦中，不少居民就把家里备用钥匙给我父母保管，让他们直接开门进屋。一年365天只有春节休息，节后第二天工作回来，居民们送的糖果、糕点几乎塞满了母亲的围裙。居民的信任、感激、浓浓情意尽在不言中。

良好的家德家风方能培养优秀的人才，杰出的社会风尚更能造就杰出的栋梁。西大街就曾走出过不少县团级干部和祖国的栋梁之材。我知道西大街有位李姓女子，少时聪颖好学，在学校时就比较优秀，工作后更是了得。上级领导发现了这个苗子，有意想从非党方面考虑将其提拔，而且真的提拔到了一乡之长的位置。但这名女子倒并不希冀做官，她就是一心要想加入党组织，堂堂正正地为党工作。几十年之后，她的心愿早已达成，而且先是成了一个县级市的市委书记，后来又被选为地级市的副市长。端平桥畔的李桂记菜馆，更是出了一位部级领导。大学毕业后，他分配到了天津。也许是西大街厚实的人文底蕴，为他的成长发展增添了巨大能量。他从一个车间计划员干起，踏踏实实做事，实实在在做人，一步一个脚印，扎实稳步前行，最终担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交通运输部部长。

如今的西大街，已不再拥挤、喧哗，但它藏着几代人的喜怒哀乐，也留下了不少人的温馨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