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东
从某种意义上说, 任何艺术形式,都包含着“时间”因素,都是一种“时间”的艺术。然而,对于楹联创作,其“时间”性更为凸显。除了此项艺术形式成熟得较为晚近之外,就是其创作的时间短,即由构思到迹化(吟诵或书写出来)的时间短;阅读及(从理解字面到深潜蕴涵达到)领悟的时间短——是一项典型的由“时间”催逼下所较为急速产生创作及阅读效应的艺术。
古代才子无论其诗、文再好,很多都有急对或巧对楹联的经历,甚至将楹联吟对的过程,视为逞其“儒雅”之才与“诗文”之才的场合或手段,也是因为其创作过程常属急就章的缘故。比如“苏小妹三难书生秦少游”的故事,就成为古代书生故逞其才的佳话。其中有“一难”曰:心高气盛的苏小妹作上联为考题:“小妹虽小,小手小脚小嘴,小巧但不小气,你要小心。”秦少游片刻即对句:“少游年少,少家少室少妻,少见且又少有,愿娶少女。”虽属民间传说,但出句多用“小妹”之“小”;对句多用“少游”之“少”,且对句充分利用对“少”为多音多义字的无限联想;且谦而自持、不温不火,彰显了凌厉才华与优雅气质。故事的结尾更为助推天作之合的另一妙对。小妹的出句为:“闭门推出窗前月,月明星稀,今夜断然不雨。”雨字一语双关,既有说话之意,也暗含“巫山云雨”之谓。少游不觉莞尔,很快给出答案:“投石击破水底天,天高气爽,明朝一定成霜。”此对也是暗含玄机,尤为其“霜”,谐音成双之“双”,属温情中之俏皮。苏小妹对秦观的才识更加敬佩,二人从此成为神仙眷侣。
明朝那些事。有被称为“三大才子”的杨慎、徐渭和解缙。其中解缙七岁写诗,十八岁中举,被称为“神童”。话说吉水城有个绅士宴请名士,解缙父子也在邀请之列。其中有一个并没有真才实学的举人对解缙道:“我有一个上联,你若对不出,便早早丢了神童的称号吧!”道上联曰:“蛤蟆蝈蝈闹庭园,蹦东蹦西讨人恼。”
这厢时解缙听他出口伤人,虽很恼怒,却不慌不忙地对曰:“疯狗汪汪咬门槛,摇头摇尾惹客笑。”虽然对句较为直白稚嫩,且有失律处,然许多年来,人们仿佛更易接受的是少年得志的傲岸志节和急速应对的横溢才气。
用“短、平、快”来形容体量不大,而意蕴无穷的楹联创作与接受,再合适不过。楹联鉴赏稍不同于其他艺术形式,尤为强调阅读过程中的“领会”与“涵咏”。此二元素中之“领会”拆解开来,便是“领悟”与“会意”。特别是前者,如同制联,同样强调一个“快”字,几乎是“口到擒来”——吟未结束,其“义”自现。比如某景区有联曰:桥下清溪,看你浊时有几久;亭前大路,劝君邪径莫须行。通过对比,弘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以及对立统一,映衬对比的讽喻与劝诫作用。上联的“清/浊”,下联的“大/邪”,虽用虚拟化的对比,却能在宣泄与警惕中,保持对事物的另类认知与辩证思维,达到一种必要的精神超越——这是健康人格体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真正存世的“名联”必是既大快朵颐、爽快于口,又了然于胸,常吟常新的“醒世”珍品——这当与善于“会意”、发生“共鸣”的鉴赏者有着致密关系。而所谓“会意”与“共鸣”也都是在几乎与阅读的一刹那间同步进行的。因此,楹联的创作与鉴赏,是一种更为强调“时间”的艺术。(南通市楹联学会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