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汉祥
时下,只听说居民家中办家庭影院、家庭歌厅之类,从没听说有人办“家庭电视院”的,然而在三十多年前,我父母亲在农村老家就办了一个,而且小有名气,经常看客盈门。当然,这是一桩不收门票,相反要倒贴钱物的买卖。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父亲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并享受离休待遇。他认定农村空气好、食材新鲜,加上乡间人情味浓,选择回到三余镇农村老家养老。当年他与我母亲回乡时带的行李很简陋,唯有一样是高档品——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在乡下堂哥堂弟的帮助下,屋顶上架起了长毛竹竿支撑的简易天线,室内更换了配电板,电视机很快在父母的卧室里安装完毕。
谁知电视看上了,麻烦事也接踵而至。原来,电视机在当时是稀罕物,尤其在乡下更是难得一见。乡亲们听说我父母卧室里有“小电影”看,涌过来一睹新鲜。从此每到晩上,父母那间不大的卧室被挤得水泄不通,而且电视节目不结束他们都不舍得离开。屋里挤不下,有人就趴在窗口上看,其实当时电视图像比较差,趴在窗口只能看个大概,但看的人却非常满足。
这确实给父母带来诸多不便,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呢?父亲毕竟是老干部,很快有了主意。当即请木匠打了一个高脚电视柜,摆放在堂屋一角,然后把卧室的电视机搬到柜子里,接着又找出全家所有能坐人的器具,一一摆在堂屋里。这么一来乡亲们看电视方便多了,而且有点像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大伙儿都戏称这间堂屋为“电视院”。
从此一到傍晚,乡邻们便早早地来看电视,实在没座位的就挤在后边站着看。母亲每晩都要烧一些开水摆在旁边,人们口渴了可以随便喝。邻居张大伯见有人为了不耽误看电视,中途内急竟在场院边上“方便”,他就每天把自家的两只马桶带来供人们应急之用,而他每天散场后也乐得挑回一担免费肥料。村里开小卖部的老朱见“电视院”人气旺,也在那里摆起小摊,做生意、看电视两不误。父亲调侃,这些都是由“电视院”带出来的“第三产业”。
当时电视节目少,到夜里12点左右就没有节目了,许多乡亲因为看兴浓厚都要奉陪到底,父母可不能天天跟着熬夜呀,于是大伙儿提议,每晚最后离开的人负责关电视、收拾场地、熄灯。谁知有天晚上,最后留下的几个人都不会关电视,他们在电视机上下摸了半天都不知从何下手,只好将配电板上的总电闸拉下,“一了百了”,弄得父亲半夜醒来以为停电了。
为了让乡亲们看得更加称心,父亲把14寸的电视机换成18寸的,后来换成24寸的,最后干脆换成大彩电。谁知电视机越换越好,观众却越来越少,“电视院”因“生意”逐渐清淡濒临倒闭。父亲说这是好事,说明乡亲们的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自家有了电视机自然不会再去别人家蹭电视看了。又过了几年,“电视院”关门歇业,而当时热热闹闹的场景一直留在乡亲们的记忆中,同时留下的还有父母对待乡亲们的一片真诚与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