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西
愿每一位老人在暮年都不要放弃自己，愿每一个年轻人都能关爱身边的老人，我们仅仅只需移动心灵的0.5毫米，就能将爱意传播给别人，温暖彼此。
在网上看到一则视频，一到隆冬，北京什刹海冰场就成了市民及游客纷纷打卡的地方。在老北京人的印象里，什刹海冰场是一个浪漫的场所。在游客眼里，去什刹海冰场体验冰上运动已成为北京冬之旅必去的一站。什刹海冰场分为两片区域，一片是综合区，为顾客提供单人冰车、双人冰车、冰上自行车等项目；另一片是速滑区，换上冰鞋后就可以在冰面上展示溜冰技巧了。我很喜欢看别人溜冰，这是一项身心愉悦的活动，因为能让人找到像鸟一样飞翔驰骋的快乐。什刹海冰场的上空，澄澈的蓝天中不时有白鸽掠过；蓝天下面，冰场上滑动着无数个身影，这真是人间生动而美好的一幅画面。视频的制作人十分用心，背景音乐挑选的是《溜冰圆舞曲》，这是一支与冰场非常应景的曲子。
1882年，法国作曲家瓦尔德退费尔在巴黎布洛涅森林溜冰场观看了溜冰之后，有感而发创作出了这首圆舞曲。瓦尔德退费尔，被称为法国圆舞曲之王，一生创作了相当数量的圆舞曲。十九世纪后半叶的巴黎，溜冰与圆舞曲，是上流社会必不可少的两项社交活动。在《溜冰圆舞曲》里，瓦尔德退费尔巧妙地将溜冰与圆舞曲融合在一起，实现了将运动、舞蹈与音乐合而为一的艺术创作。三拍子的圆舞曲，节奏欢乐明快，如同春风迎面拂过，唤醒了体内蛰伏已久的激情和活力，让人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闻乐起舞，想象自己在冰场上舞姿翩跹，滑出一圈圈美妙的弧线。
不过，如此欢乐明快的《溜冰圆舞曲》竟能与卧病在床的老人发生联系，你会觉得奇怪吗？这一幕，出现在日本电影《0.5毫米》中。
《0.5毫米》聚焦的是日本老年人的世界。佐和是一位专职护理老人的女护工，她在照顾瘫痪老人片冈时，被片冈女儿请求陪她父亲就寝。为了满足即将离世老人的心愿，佐和勉为其难答应了。但晚上瘫痪的片冈竟然强抱佐和，慌乱中碰翻了取暖器，导致失火，片冈身亡，佐和因此丢失了工作，恍惚中又丢失了全部积蓄。她没有亲人，亦无落脚之地，只得流落街头，无处可去。
在一无所有的游荡期间，佐和先后遇到几位孤独的老人。一位被子女冷落的孤寡男人康夫，身上拖着氧气瓶，宁愿花钱出来住旅馆，也不愿回儿子家；一位以戳自行车轮胎解闷的空巢男人阿茂，整天无所事事，搞一些恶作剧来填补无聊的时间。人生无所依托，打算将毕生存款100万交给保险经纪人用来养老，差点被骗；一位喜欢偷女生写真杂志的老教师真璧义男，家中有一个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的妻子，曾经是海军的义男饱受战争带来的心理伤痛和妻子并不爱他的双重折磨，自己也面临抑郁疾病的困扰，因此心理发生了一些扭曲……身为老年人的专职护工，佐和的生活料理能力非常强，她看不下老人们自暴自弃放弃生活的尊严，于是霸道地闯入老人们的生活，一方面帮助老人们纠正恶习，一方面给失爱已久的老人们带去了温暖……
0.5毫米，是真璧义男给佐和留下的录音带里提到的。老人说：“现在的日本人不被爱，也找不到爱的对象，他们被一对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扭曲了自我，失去了方向，只看到困惑的自己，因此不再为他人努力。”0.5毫米，指的即是人与人之间的心灵距离。影片以《0.5毫米》为名，旨在揭示日本当代人与人之间冷漠疏离的社会现象，也给观众带来人性关怀与陪伴的思考空间。
影片一开始，镜头里出现了一只塑料医用药水瓶，随即背景音乐《溜冰圆舞曲》欢快地响起。耳朵里听到的是活泼的生机，眼睛里看到的却是药水瓶里滴落的水，和伸向白色病床上的长长的导管。听觉与视觉的强烈反差，着实令我吃了一惊。导管插在不久于人世的老人片冈的鼻中，女护工佐和正在给他清理口腔。此情此景，配一首《溜冰圆舞曲》合适吗？
看完三个多小时的电影，才明白和理解了导演的用意。溜冰和圆舞曲，两者都寓意着生活的乐趣，尘世的欢愉。它恰似一道光芒，让孤独的老人对生命留有了一丝依恋，佐和善良的本意不就是想让垂暮之年的老人还仍能感受到生之尊严吗？正如，导演安排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的真璧义男之妻，在偶尔精神状况良好时，引吭高歌一首咏叹调。是生命的快乐和对比才加深了我们对行将就木被边缘化老人的心酸之感。
《溜冰圆舞曲》由序奏、四个小圆舞曲及结尾组成，它原是一首管弦乐曲，后来被改编成钢琴曲、手风琴、吉他二重奏，甚至还有二胡版等等不同的形式，如今我们在网络上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演绎版本。犹记2022年北京冬奥会，带动国人空前关注起冰雪运动项目。虎年春晚，陈燮阳指挥的《冰雪闪亮中国年》让人眼前一亮。老人家身穿红色的滑雪服，在白雪皑皑的雪如意跳台滑雪馆，带领乐队成员奏响了《溜冰圆舞曲》。乐队成员统一着白羽绒服，系着红围巾，像冰天雪地里的“小企鹅”。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和冬残奥会吉祥物“雪容融”，一白一红两个小可爱，在欢快的音乐伴奏下，上跃下滑，巡看着壮美的冬奥场馆，玩得不亦乐乎，让我这个在南方长大的“孩子”，蠢蠢欲动，无限向往能在真正的冰场上飞翔驰骋。什刹海冰场的那个视频，我看了好几遍，其实是听了好几遍的《溜冰圆舞曲》，期待我能在兔年的冬天，亲自去北京什刹海冰场上溜上几圈，圆上一个多年的梦想。
关于《溜冰圆舞曲》的N多版本，我最喜欢的是荷兰小提琴家安德烈·里欧演绎的版本。小提琴家带领着他的约翰·斯特劳斯管弦乐队，将这首古典乐曲演绎得如痴如醉，令人心旷神怡，每个段落听来都似一幕冰上芭蕾，那般无忧无虑，使人联想到在澄澈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白鸽。生命是可爱而珍贵的，愿每一位老人在暮年都不要放弃自己，愿每一个年轻人都能关爱身边的老人，我们仅仅只需移动心灵的0.5毫米，就能将爱意传播给别人，温暖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