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谔
在梦里,为布展的事我和人吵了一架,人众我寡把自己气醒时正好是凌晨三点。
我坚持要自己布展,众人都说都什么时代了,包给别人做算了。
曾经的时候,书画创作的快乐不仅仅在画室,还延伸到了装裱与布展。每当有一张稍微像样一点的作品出来,便急着送去装裱,不但催进度,中途还要赶过去,拿回家后立即挂起来,自我欣赏、斟酌一番。
以前办展,布展的事大多是作者自己完成的,有的人自己没有作品参展,也喜欢热情襄助。布展时常常会碰到一些问题,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布完展,如果正好逢到饭点,找一家小酒馆,微醺之际,放言无边际,说些“私房话”,真是快哉快哉!后来展览规模越搞越大,展厅随之越来越大,展品的面积体积也越来越庞大,卷轴这一传统书画装裱形式难免显得捉襟见肘,慢慢地被一些新的形式所代替,布展也发展成了一个专门产业。在人们的印象中,布展这个几个朋友就能七手八脚搞定的事已经成了昨天。
十多年前,有一次一个大型商场的画廊邀我去办展,布展的事由主办方交给了其旗下的一个广告公司。他们先把作品拍成照片,然后量了尺寸,最后输入电脑进行设计。布展时按设计图施工。此法虽然科学,但当活生生的作品变成一组组数字后,传统方式布展时可能出现的灵感与好主意从此绝迹,艺术创作的最后一米被提前切断。
2012年去苏州姜昆艺术馆办个展,馆长要求我提前一个星期把装裱好的作品送去。送达那天,办好交接手续后,馆长问我:“你还有事吗?”我说没事。馆长说:“那你可以回去了。”见我愣在那儿,馆长补充说:“我们要花很多时间琢磨调整展品,你一周后准时来参加开幕式就可以了。”一个星期后,踏进展厅的一刹那,我被感动得差点要哭了,那些平庸的作品,经过他们的精心排布,已经成了“美人儿”。就在上个月,听一个传媒老总谈布展,他说现在搞活动,就要像创作一件艺术品一样去构思、策划,要加入许多现代的、传统的、自然的因子进去。后来搜索了那位老总的几件“作品”,觉得他布的展,都如冷美人一般,而我,偏偏割舍不下人世间的烟火与温热。
忽然想起早年在启东时跟随施惠新老师办“三人展”的事来。那次布展时,施老师认为应该加上各自放大的黑白肖像照更好。我于是急匆匆地到少年宫找王向阳拍摄,照片洗出来后,发现衣领上的污渍与脸上的泥灰还在。据事后反馈,那次展览上的照片,竟然也成了一个亮点。
人生亦是展览,纷纷然你方展罢我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