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西

电影《沼泽深处的女孩》，改编自美国女作家迪莉娅·欧文斯的畅销小说《蝲蛄吟唱的地方》。相比原名，“沼泽深处的女孩”翻译得更为直白明了，毕竟大多数观众并不知道“蝲蛄”是什么动物。

蝲蛄，读作là gǔ，它是一种水生甲壳动物，跟小龙虾长得很像，常常栖息在水质清新透明的山地溪流中。蝲蛄吟唱的地方，顾名思义，与湿地有关。影片讲述的便是生活在蝲蛄吟唱之地的“湿地女孩”基娅从人生沼泽泥潭中走出来的故事。

因为彼此相处不睦，基娅的父母及哥哥姐姐先后离开家庭，从十岁开始，基娅便独自生活在湿地中的一幢房子里，靠驾着小船捕捉贻贝卖给码头上的人为生。她只上过一天学，幸运的是在情窦初开之时遇见了生命中的贵人——泰特。他教她识字，告诉她湿地以外的世界。她用学来的知识记录下湿地里的生物，他鼓励她出版关于湿地生物的书籍。后来，泰特去外地读大学，她满心期待他的归来却杳无音讯。此时，镇上花花公子蔡斯缠上了她，也因此她被列为嫌疑犯卷入一桩扑朔迷离的杀人案之中。

从电影类型来说，《沼泽深处的女孩》属于悬疑爱情片。这种类型的影片，好看之处在于吸引人，悬念迭起，险象环生，能引发出观众的解谜欲望。电影将回忆穿插于解谜过程中，镜头不时在湿地中孤独的基娅和困于被告席上可怜的基娅中轮流闪回，观众情不自禁代入共鸣，直至剧终才解到一个高能反转的谜底，留下唏嘘不已的余味。

影片取景于美国东南部北卡罗来纳州的湿地自然风光。养眼的绿色系水生植物、光影清透、水流潺潺，雪雁翩跹，无数只叫不出名字的水鸟、贝壳、鱼类和平相处，充满唯美与浪漫的诗意。对久居钢筋丛林的都市人来说，这是无数次出现在我们梦中的仙境和世外桃源，是我们心存向往而难以企及的远方。而电影就能将远方轻巧地带到我们身边，让我们梦圆眼中，这就是艺术让人无限着迷的魅力所在。

影片中有个镜头，泰特即将去外地读大学，父亲和他说：“我最近经常听到你跟那个湿地女孩的流言蜚语，她是你的女朋友吗？我给你说些你不太愿意听的话，这是我当父亲的职责。我得提醒你小心点，你为之努力的一切，你去教堂山大学的梦想，生活的改变往往发生在瞬息之间……”说完，父亲让泰特去放音乐，音箱里传来普契尼歌剧《托斯卡》里的咏叹调《献身艺术，献身爱情》。

《托斯卡》是伟大的作曲家普契尼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这是一部三幕歌剧，根据十九世纪法国剧作家萨都的同名戏剧改编而成，讲述了1800年发生在罗马的一个爱情悲剧故事。女主人公托斯卡是名歌剧演员，她的恋人是名画家。由于掩护了越狱的革命党人，画家被警察局逮捕，并判了死刑。托斯卡为救被囚的恋人，请当地的警长帮忙。警长垂涎托斯卡的美色，想趁机霸占她，提出让她出卖身体来换取恋人的生命与自由。如果她能答应，他便会给画家执行一个假的死刑。托斯卡无奈之下只好应允。就在警长以为自己得逞之时，托斯卡趁其不备抓起桌上的匕首刺死了他。

次日早晨，托斯卡告诉恋人，这是一个假的死刑，并嘱咐他，枪声响后一定要装死不要动。等人群散后，就可以偷偷远走高飞了。枪声响了，画家应声而倒，血流满地。托斯卡这才知道警长并没安排假死刑，她被骗了。悲痛欲绝的托斯卡，最后跳楼自尽，跟随被行刑而死的恋人而去。

这部歌剧中，最脍炙人口的便是第二幕里的女高音咏叹调《献身艺术，献身爱情》：“为了艺术为了爱情/我生活中充满这样的信念/每当我悲伤痛苦的时候/它给了我力量/我愿永远这样虔诚/常常向上天神明/诚恳地热情祷告/我愿永远这样虔诚/常把鲜花奉献/但是我现在的苦难是为什么/为什么上帝啊/你为何不回答我。”这首旋律优美的悲伤之歌，激情高昂，表达了托斯卡既想救爱人，又不想失身警长，进退两难时内心的凄楚和哀婉之情。

一首脍炙人口的咏叹调，对整部歌剧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歌剧演员们常以是否能唱好咏叹调作为衡量专业水平的一种标准。电影《立春》里，王彩玲就时常模仿卡拉斯，将《献身艺术，献身爱情》唱得有模有样。很多著名歌剧家也都唱过这首咏叹调，尤以美籍希腊女高音歌唱家玛丽亚·卡拉斯最知名。卡拉斯不但音域宽广，能将音量飙得很高，且擅长灵活自如地运用身体语言，将灵魂融入角色之中。

卡拉斯一生演出了上百部歌剧，塑造了很多令人难忘的经典角色：诺尔玛、美狄亚、露琪亚、托斯卡……普契尼的《托斯卡》里的托斯卡，是她最具代表性的角色之一，她将《献身艺术，献身爱情》演绎得荡气回肠，悲情感人至深，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杜拉斯在看过这部歌剧后曾经这样评价卡拉斯：“在她那里，歌剧不再只是声乐艺术。她激发了埋藏在歌里的诗意，她唤醒了故事。所有森林中的睡美人都在等她。在卡拉斯演唱《托斯卡》之前，该剧已有七十年没让人掉眼泪了。”

观看《沼泽深处的女孩》时，我一时没有明白，为何此时片中要播放这首咏叹调呢？看完之后独自回味了一番，觉得大概含有两层含义。其一，泰特的父亲爱听歌剧，暗示着泰特所受的家庭教育与从未上过学的湿地女孩不同，也因此这段爱情初始不被身边人理解就情有可原了；其二，暗示泰特的内心此时也处于两难之间，究竟是选择去外地读大学还是留在湿地继续陪基娅？泰特最终选择去读大学，多年后又选择重新回到湿地找基娅，完美诠释了这首咏叹调的主题：献身艺术，献身爱情。

回到原著小说的题目，其实蝲蛄并不会唱歌。作者迪莉娅·欧文斯说：“‘蝲蛄吟唱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种意象，指的就是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