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音乐学院拆除外墙后，几幢百年老洋房露出闺中倩影。穿行音乐学院，观摩老洋房，体验城市音乐之旅不再是件遥远的事。我尤其喜欢其中一座老楼，宛若巴伐利亚的中世纪城堡，彩绘花鸟玻璃窗漂亮极了，那里曾是上音图书馆。
与此洋楼相隔不远，是被上音院长廖昌永称为“梦开始的地方”——上音歌剧院。世界上大多数音乐学院的校园规模都不大，一所学院能拥有一座独立的歌剧院更是难得一见。所以，买一张票坐进音乐学院的剧院里听场歌剧，既能欣赏歌剧，又能感受到音乐学院的氛围，此乃双重喜悦。
那一天，我观看的是瓦格纳的歌剧《漂泊的荷兰人》。瓦格纳，被誉为西方歌剧的一代宗师。《漂泊的荷兰人》是瓦格纳创作的一部三幕浪漫歌剧，改编自德国浪漫派诗人海涅的《史禡贝勒渥普斯基先生的回忆录》。
在遥远的北欧，相传有一个在海上航行的荷兰人，发誓一定要行船驶过好望角。魔鬼听见了他的话，惩罚他永远在海上漂流，7年方可登陆一次，直至世界末日。除非，岸上有一个姑娘，真心爱他，愿意嫁给他，才可解除魔咒。有一年，荷兰人的船停在了挪威海岸，荷兰人遇到了挪威姑娘森塔。森塔一直着迷于荷兰人的传说，希望自己能成为打破魔咒的天选之女，然而，森塔的未婚夫阻止了这一切，森塔于绝望之中跳入海中……
神话题材，在艺术作品中历史悠久。《漂泊的荷兰人》是瓦格纳第一次将神话题材的故事搬上歌剧舞台，也是他创作生涯的转折点，是他向“乐剧”理想迈出的第一步。瓦格纳认为，乐剧是融诗歌、音乐和舞蹈于一体的“总体艺术”，音乐是为情节而服务。所以，观看瓦格纳的乐剧，主要关注的是情节和舞台表演，他的乐剧题材常常采用的是象征理想的神话。1843年，《漂泊的荷兰人》在德国最古老的歌剧院之一的德累斯顿歌剧院首演，赢得不错的市场口碑，瓦格纳的名声亦由此确立。之后，他创作了《尼伯龙根的指环》，同样是用歌剧形式来演绎神话的典范之作。
《漂泊的荷兰人》中的序曲，是瓦格纳歌剧中著名的一首序曲，也是我听过的最有排山倒海气势的序曲。在指挥家、钢琴家、上海歌剧院院长许忠的执棒下，管弦乐队用乐器勾画出一幅波澜壮阔的海景图，滔天巨浪中，荷兰人驾驶着帆船，独自与海浪奋力搏斗，我们在序曲中即能体会到瓦格纳乐剧的多层次特质。
歌剧是一门综合性的舞台艺术。《漂泊的荷兰人》的舞美设计极具标志性。一艘红色的幽灵船空降舞台，与灰色的挪威号并置于同一个超现实的虚拟空间中，令观众恍如置身于瓦格纳所构筑的大海之中，耳畔的乐音仿佛汹涌的巨浪，舞台上多媒体投影中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涛汹涌，令观众感受到漂泊的无奈和艰辛。
有一个表演设计蛮有意思。按照剧情的推进，女主角森塔应不会在第一幕中就出现。不过现场却在第一幕中就看到了森塔。在舞台的一角，森塔坐在一堆由麻绳和布料堆成的床上，手里捧着本书，有时又独自骑着一辆脚踏车在舞台上转圈，一个人拿粉笔写着什么。她并不说话，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起初没明白导演为何这么早就安排森塔出场。后来想了想，可能导演是借这种方式来表达森塔通过阅读荷兰人的传说，很早就对荷兰人神往不已。
总之，对于想了解瓦格纳歌剧的听众来说，时长三小时左右的《漂泊的荷兰人》可作为一部入门瓦格纳的基础剧目。
无独有偶，近些日子刷剧，刷到一部拍摄于1951年的老片《潘多拉与飞翔的荷兰人》。故事发生在1930年的西班牙的一个港口城市，有位神秘的船长叫亨德里克，他独自经营着一条自己的大船，船上就只有他一个人。聪明伶俐美艳的潘多拉是位小有名气的歌手，唱得一嗓好曲子，但她却从未真正爱上任何男人，除了亨德里克。但是亨德里克却是个被上帝诅咒的水手，他必须在海边徘徊或者在海上航行，不能长期生活在陆地，他必须如此生活，直到世界末日，化解诅咒的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让爱他的女人肯为他死去，他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潘多拉肯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把自己葬身大海吗？他的爱足以让她粉身碎骨也经得起海誓山盟吗？在这个小港口里，潘多拉与飞翔的荷兰人演绎了一场具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毫无疑问，影片背景同样取材于“荷兰人的传说”。
提到瓦格纳和《漂泊的荷兰人》，还想起村上春树的一篇小说《再袭面包店》。有天晚上，新婚不久的男女主人公都感到了饥饿，男主人公对妻子说他在婚前有一次因为饥饿难耐，袭击了面包店。不过，在他和同伴准备下手抢面包时，戏剧性的一面出现了。面包店主人是个古典音乐的狂热爱好者，那时店里正好在放瓦格纳的序曲集。店主便和他们讨价还价，说只要他们能老老实实把那张唱片听完，就允许他们把面包拿个够。男主人公和同伴于是把菜刀和小刀塞进波士顿包里，坐在椅子上和店主人一起听了《汤豪舍》和《漂泊的荷兰人》的序曲，最后他们拿回了很多面包，一连吃了四五天，等于是听瓦格纳作为报偿而得到了面包，相当于一种交换。更戏剧性的还在后面。男主人公本来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那次事件之后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他返回大学顺利拿到毕业证书，然后去法律事务所找了份工作，一边准备参加司法考试，同时认识了女朋友，并与之结婚，过上了规规矩矩的生活。他说至今也没明白面包店主为何要那么做，但是他实实在在从那次事件中受到了心灵冲击……村上春树的故事大抵如此，要说没有深意吧，还是有一些的；要说有许多深意，故事又显得有些荒诞……不过，村上春树居然想到用听瓦格纳来换面包以至于改变了男主生活的桥段，还是挺有趣的。
今年是瓦格纳诞辰210周年及逝世140周年，看看瓦格纳的剧听听他的曲目算是一种致敬方式吧。
□南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