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

小时候，我家厨房门口的一副对联，上联“上灯圆子落灯面”，下联“端午粽子重阳糕”。别的暂且不谈，着重说说重阳节。

每年农历九月初九，我家吃的重阳糕，不是从店里买的，是自己家做的。计划经济时代，母亲勤俭持家，平时用“瓜菜代”，从牙缝省下点粮食，过节时派上用场。母亲的口头禅，“年是年，节是节，要过得像个样子。”

吃重阳糕，含“登高”之意。其实就是年糕，年年“高中”，年年“高就”，家庭兴旺发达。主要原料是糯米，黏性强，吃起来精韧。母亲是个有心人，平时有点钱就买糯米，储存在高柜里，不霉不蛀不惹蛆虫。到了重阳前夕，就让我拿到曹公祠磨坊磨成米屑。那时是石磨子，靠人推的，磨出来的米屑原生态的，蒸的糕好吃。量少，一点半点，还不够放蒸笼的一只角。还是母亲有办法，自己“煂”（南通话，蒸）。母亲用糯米屑和水加点糖精，那时白糖红糖凭票供应，乡下百姓无法享受。母亲用双手不停地掿，揉成米屑团，掿成方方长长的年糕样，摆在竹篾子“煂煂料”上，放进锅里隔水蒸，土灶膛大火烧旺。铁锅木盖四周冒起缕缕热气，再小火焖一段时间，糕就蒸熟了。揭开锅盖，一股年糕的香甜味道扑面而来。这时的年糕不是当初下锅方方正正的模样，没有笼框的约束，自由蒸发，已严重变形，没棱没角，狼山脚下的乡间人家叫着“黄猫儿糕”，长长的软塌塌的。虽然，模样不咋的，名称也不雅，吃到嘴里还是年糕的味道。蒸好的糯米糕，第一块首先敬80多岁的奶奶，重阳节也是敬老节。我们能吃上自己家蒸的重阳糕，是十分幸福的时光，名副其实的天伦之乐。

据考证，重阳节的源头可追溯到先秦。九月，正是农作物丰收之际，人们祭天祭祖，以谢天帝以报祖先之恩德。远古农耕时代，一种原始的祭祀活动。《易经》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阿拉伯数字中“9”最大，又为极数，指天高之“九重”。中国象形文字，6的圆圈在下面，是否可认为“落日”？为阴；9的圆圈在上，如日中天，为阳。农历九月初九，日与月，皆逢九，故曰“双九”，9为阳，又谓“重阳”。所以，这一天定为重阳节， 也就名正言顺了。在中国古代人的观念里，双九代表“长长久久”，寓意着生命长久、健康长寿。在西汉时，在九月九日，人们就有了插茱萸、喝菊花酒的习俗，为老人求寿举办宴会。重阳节，演变成了一年中最隆重的“敬老节”。

记得小时候过重阳节特别有意思的是“登高”。生产队的打麦场上堆着一座座高高大大的草垛，不是北方那种蘑菇形状，是方方整整四方形，有两层楼房高，叫“草置”，像现在码头上的集装箱，全是稻草堆置而成。这天，男女老少欢聚一堂，用木梯靠在草置上往上爬，名曰“步步高”，代表着重阳节的风俗“登高”。登高，可以爬山登塔，附近没塔，狼山又远，就地取材，爬草置——生产队的制高点。草置没有路无台阶，只好借助木梯。爬得最欢的是我们小男孩，比速度比高度，我们爬木梯如履平地。从这边上去那边下来，猴子般的爬了一个又一个草置，累得满身大汗，痛快淋漓。老人看，妇女笑，大家的掌声一阵又一阵，我们在欢笑声中乐此不疲。我们代表着生产队的父老乡亲，了却登高愿望，登上高高的草堆，犹如爬上家南面十里地的狼山顶，“举头四顾，海阔天空”。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这是杜甫著名的七律《九日登高》的诗句，此诗是大历二年秋在夔州时所写。全诗通过登高所见秋江景色，倾诉了作者长年漂泊、老病孤愁的复杂感情，被人推重为“杜集七言律诗第一”和“古今七言律诗之冠”。我们从诗题中看到古人九月九日，民间在重阳节有登高的习俗，重阳节，又名“登高节”。当然，杜甫老先生重阳节登高与我们现代的登高不可同日而语，心境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