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人生,总会遭遇在某个时刻,命运的齿轮开始悄悄转动,有人由此获得新生,有人却由此坠入深渊。其实,能把握人生命运的还得是自己。
□南西
犹记三年前看完电影《囧妈》,我在心里定了一个小目标,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坐一趟K3列车。
K3列车,横贯亚欧大陆,途经中国、蒙古国、俄罗斯三国,目的地是莫斯科。《囧妈》中60多岁的卢小花,登上K3列车去莫斯科参加演唱比赛。整个行程耗时6天6夜,绿皮火车的速度,虽然时间漫长,一路囧事百出,但沿途可感受到西伯利亚的美丽风光,看得我不禁怦然心动。
当时我以为,K3列车是和“浪漫”二字联系在一起的。我从来不知道,三十年前的K3列车,却是和“不安”二字联系在一起的。
国庆档影片《93国际列车大劫案:莫斯科行动》,讲述的就是发生在K3列车上的骇人听闻的抢劫案件。20世纪90年代初期,苏联解体,新建立的俄罗斯局势动荡,经济疲软,轻工业产品极度匮乏。彼时,改革开放的中国,经济日益繁荣。一群头脑灵光的国人嗅到了商机,他们携带大量现金和中国生产的商品,乘坐从北京开往莫斯科的K3次国际专列,将商品倒卖到俄罗斯,开启了淘金之旅。
这些先一步富起来的“国际倒爷”让一群悍匪动了邪念。影片中的悍匪头目名叫苗青山,他带领一班“兄弟姐妹”,以乘客身份登上了K3列车。在列车行驶过程中,他们事先摸清各车厢情况,然后实施集体抢劫,甚至强暴手无寸铁的女乘客,犯下一桩桩丧心病狂的连环抢劫案,不但让K3列车上的乘客心惊胆战,亦对国际关系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为侦破案件,中国警察崔振海临危受命,带领公安小队伪装成商人登上K3次列车,与悍匪们进行刀光剑影的正面交锋。在抓捕过程中,化名为瓦西里的神秘人物引起警方的注意,一个更大的惊天阴谋逐渐揭开……
影片根据中国第一桩跨境追捕的真实案件改编,枪击场面拍得激烈燃爆,虽然我不是犯罪片的爱好者,但也看得津津有味。以崔振海为代表的正派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令人振奋自不必说,半正半邪的瓦西里最后也让我看得潸然泪下,而反派头头苗青山这一角色的设计更加让人感慨万千。
苗青山是以文艺青年的优雅形象出场的。他长得白净、清秀,穿一身短款的蓝色夹克,戴着头戴式耳机,耳机里传来古典音乐的乐声。他兀自陶醉在音乐中,情不自禁跟着节拍摇摆。置身于K3列车上嘈嘈杂杂一心聊着钱的倒爷中间,苗青山显得如此独树一帜,他那么文艺那么儒雅,试想K3列车上的乘客又怎会对他起提防之心呢?
苗青山确实热爱音乐,这一点他并没有伪装。当他成功抢劫之后,在数钱的同时,他也会买票去莫斯科大剧院听肖斯塔科维奇的交响音乐会,他也时常在家里播放肖斯塔科维奇的交响曲。他最喜欢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的第四乐章。苗青山在劫匪集团里有个代号叫“老D”,关于这个代号,一个猜测可能来自肖斯塔科维奇英文名的首字母(肖斯塔科维奇英文名为Dmitriy·Dmitriyevich·Shostakovich),另一个猜测便源自苗青山喜欢听肖斯塔科维奇的《d小调第五交响曲》。
肖斯塔科维奇是前苏联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一生创作了十五部交响曲。其中《第五交响曲》创作于1937年,同年11月在列宁格勒首演。这支交响曲规模宏大,具有鲜明的“贝多芬的精神”,因此此曲常被比拟为《命运交响曲》。它总共分为四个乐章,采取较为传统的“慢—快—慢—快”的发展模式。由于牵涉了大量复杂的社会及情感因素,倾听肖斯塔科维奇的交响曲具有一定的门槛,初听者常常会觉得难以入手。比较而言,使用“慢启动”方式来开篇的《第五交响曲》,在听感上具有亲切感,可以作为了解肖斯塔科维奇交响曲的入门篇。
回到苗青山。他的形象大大颠覆了人们对于劫匪的惯常认识。提到劫匪,一般人会将他们与浑身刺青戴着大金链子的形象联系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劫匪同一个喜欢听古典音乐的文艺青年联系在一起。其实,让我们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曾在一些电影中,看过高智商反派动手之前总会来段古典音乐的桥段?这是因为音乐的美好能反衬出人性的复杂,使得电影中这些“坏人”的人格更为丰满,比如《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反派警察就喜欢听贝多芬,《沉默的羔羊》里的变态食人狂喜欢听巴赫,韩国电影《雏菊》里那个喜欢养雏菊花的杀手喜欢听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在众多作曲家中,由于贝多芬的音乐常常充满激进的斗争和矛盾,更容易成为杀手的选择。也因此,电影《莫斯科行动》选择了具有“贝多芬风格”的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作为贯穿影片及成为破案关键切入点的曲目,也就十分好理解了。
当然,“坏人”不是天生的。苗青山之所以热爱音乐,乃因受其父影响,他的父亲是个乐手,能拉一手好听的小提琴曲。不幸的是,父亲在他年少时即去世,母亲改嫁了一个喜欢酗酒的混蛋,从此他生长在一个充满家暴的再婚家庭中。年少伤痛致使长大后的苗青山急于想要离家出走,自己养活自己。他先跟着瓦西里在深圳走私电子产品,出狱后逃到俄罗斯,开始劫持K3列车,在一次次尝到得手的甜头后,性格变得更加阴狠残暴,他的人生之路彻底拐了大弯。归案之后,苗青山不无遗憾地表示:“如果没有遇到那个混蛋,那么现在迎接我的也将会是鲜花与掌声。”在说这段话时,苗青山畅想了他站在舞台上用长笛吹奏比才《卡门》间奏曲的镜头。那一幕实在让人唏嘘不已。我们的人生,总会遭遇在某个时刻,命运的齿轮开始悄悄转动,有人由此获得新生,有人却由此坠入深渊。其实,能把握人生命运的还得是自己。你选择怎样的态度就会迎来怎样的结果。
值得一提的是苗青山的扮演者黄轩,这是他第一次扮演反派人物,演得还挺带感的。他幻想站在舞台上用长笛吹奏《卡门》的镜头,应是向同样由黄轩担纲主角的《只有芸知道》的致敬。在《只有芸知道》中,黄轩扮演的男主隋东风就有一段吹奏比才《卡门》间奏曲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