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炳堂
包场老街西街头的背后,即现包场中学的东侧,有一处令人既向往又胆怯的地方,那就是姚家沟和古家楼。这两处紧挨着,古家楼位南,姚家沟在北,相距三四十米。现在这里早已被夷为平地,建起了房子,可在早年,这儿则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姚家沟,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水质清澈,深浅不一,它与东边不远处的牛屯沟相互呼应,如同一双明眸,给老街带来灵动和生气。
姚家沟何年形成,无从考证。为何叫姚家沟,大概与盐商姚家有关。在沟的南边二百多米处有一姚宅(原农具厂址),四关厢大院,一进三场心,房屋五六十间,据说还建有私家花园,置有花圃、假山、荷池,早年是包场镇上的大户人家。可能是在姚家建宅时,奠作屋基时,开挖取土,久而久之形成了一条沟。这沟又不在姚宅附近,不然怎会叫姚家沟呢?
姚家沟由于水清沟阔,给后街居民生活带来极大方便。居民们担水、淘米、洗菜、洗衣、洗被都去那里。每天上午,河边聚满后街上的女人们,她们一边干活,一边交谈,河边不时传出阵阵欢笑声,煞是热闹。挑水则在沟西边的僻静处,那儿没有人去淘米洗菜,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因此水质格外清澈。担水多是男人,他们挑着水桶,踏上石条铺设的摊爿,整桶水一拎就上来,然后沿着弯曲的小路,哼着号子,扁担起伏带有节奏地挑回家,倒入水缸。等水缸装满后,用明矾块搅动少许,让杂质沉淀下来,作为家里烧饭炒菜煮茶的饮用水。周边居民十分爱护这条沟,从不向沟里倾倒垃圾杂物。每年秋冬季节,生产队请来罱泥手,将沟底的污水罱上岸,一来保持水质清澈,二来罱上的污泥可给麦田铺生作肥料。
一到夏天,姚家沟成了人们纳凉消暑的好去处。炎热天气,姚家沟可是个天然大空调,午后时分,大人小孩三五成群来到姚家沟,纵身一跳,钻进清凉的河水里,一个猛子,潜到半河才冒出头来,用手一抹脸上的水珠,是何等惬意,何等凉爽。南北游上五六个来回,才觉得过瘾。然后上岸穿衣,带上农具,又赶去生产队上工了。傍晚放工,再来沟里泡上一通,劳累便一扫而光。
姚家沟可是孩子的乐园。夏天的中午或傍晚,孩子们在大人的看护下,像下饺子般一个个钻进水里,相互追逐,有顽皮的故意激起浪花,相互间打水仗取乐。沟有深有浅,初学的则在浅处游,不敢轻易去深处。有调皮的大孩,硬往深处拉,惹得他们哇哇大叫。其实,这也有好处,去了几趟深水处,他们也就不怕了,泳技也有了提高。更有趣的是,小伙伴们在水中玩捉迷藏。一人潜入水中,几人猜测游到会冒头的地方,一冒头即逮住算赢,没抓住算输。有几个游技高超的大小孩,一口气要潜上半河,常常让逮他的小伙伴扑空,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姚家沟里有鱼蟹。游累了孩子就在沟边捞鱼摸蟹。茂盛的芦苇是躲藏鱼蟹的好地方。大家就顺着沟边芦苇摸过去,一会儿就抓到一条“老板塔”(鲫鱼),一会儿又逮住一只大螃蟹,河面上激起一阵阵欢乐。如鱼蟹弄得多一些,就在邻居家里煮一下,大家可美餐一顿,其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那时冬天比较寒冷,姚家沟常结成厚厚的冰冻,小伙伴们就在河面上溜冰,相互追逐玩耍。滑倒了爬起来再滑,毫不在乎。有的撬起一块冰,用刀削成圆形,中间开个孔,用细绳穿过孔,两边系着两根粗芦头或小竹头,然后在冰面上推起了冻车。一人做成,竞相效仿,于是冰面上冻车竞相追逐,大家你追我赶,额头上冒着热气,寒冷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农业学大寨冲高沙土中,姚家沟被填埋了。
姚家沟往南不远处就是古家楼。这是一幢明三暗五两层楼房,前有走廊,楼房高大宽阔,山墙上布满铁爪钉,十分坚固,是镇上最高的建筑。相传,古家也是个盐商,是从广东迁徙而来。当年在楼房的东边有块堆放盐包的广场,盐堆小山似的矗立着,看来古家盐生意做得蛮大的,不然怎么会建起这么气派的楼房。从我记事起,古家楼已无人居住,楼房空关着。小伙伴常围着楼房躲猫猫,有人竟越墙躲进楼内,任你怎么找也找不到,寻找人急了说不玩了,那人才乖乖地跑了出来。有时,大家结伴翻过围墙,登上楼顶,繁荣的街景和白练般的运盐河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忽然有一天,天刮大风,楼房里发出阵阵古怪声音,并有泥块从楼内抛出,一位迷信职业者前来观测,说是阴兵在此打仗,说得周边群众毛骨悚然,纷纷避而远之。小孩害怕得不敢再靠近它。一时楼房空空荡荡,阴气沉沉。新中国成立初,镇上来了解放军,因靠近黄海,要在镇上设个瞭望台,便选择古家楼这一高处。自从来了解放军,楼房充满了生气。解放军天天出操,声震四野,威武雄壮。瞭望台设在楼顶,天天有人值班观望。从此,大家也不再惧怕了,常去那儿玩。后来,古家楼又做过税务所、广播站,“文革”期间被政府拆除。
时世沧桑,姚家沟与古家楼虽然消失了,可它作为包场镇曾经的显著地标,将永远留在古镇人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