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洁羽

◎岁末

一棵榉树 开始侧身

面前的马路 开始侧身

岁末绷紧的风弦冒险驶过

最后一张轻薄的日历

一辆辆银灰色的火红色的豹子

奔驰着 它们匆忙 欢欣

而无视深陷落叶的小诗

飘零的踉跄

有归途的人 总是幸福的

就像一个字的墨迹

透出明朗战栗在乡途上勾沉

滑过村口牌楼正楷的门

也许村庄屋檐的灯笼

已经挂出心意的表达

也许春联般小径的笔迹拐弯处

会惊讶地遇见旧识的乳名

那么 就让我转身

再抱一抱

不够完美的愧疚

和颜柳体遗传的古训

邀请明月 青瓷供梅

酒盅碰在俚语中重温乡俗

爆竹的礼花 映亮门扉的新联

泛起红晕的词根

窗外 再细小的雪花

也会有它的归期与使命

◎黄昏

每到黄昏 你就是一个

沉默的人

掏出草籽一样的叙述

在清风里安放

你停下来

而风 却穿过两旁树林的幽深

一只只蜂鸣诉说着绿叶

丰沛的光泽 小小翅膀

驮着黄昏 在平静的河岸燃起篝火

就像牧羊的鞭子

躺着看天空的流云

每个人都有自己

幸福的事情

烟岚悬浮半空

苇叶压低雨声

晚归的乡路 三三两两路人的呼声

在一片清脆的麦浪中

得到回音

破旧倒塌的机坊

依旧忆起布谷鸟

划过领空的往事

卷缩的身影守望着夕阳西沉

不肯将心事与蛙鸣诉说

风吹过来

这泥土的气息 青草的气息

滤去你浮沉的命运

使奔跑的脚步找到落地的根

静静的

在一滴露水里等待星辰

◎下午的鱼

微火煮茶 推书枯坐

书中的人纷纷

沿着一本书的脊缝起身

演绎风起云涌的剧情

沙发 窗帷 吊兰在静虚里悬着时光

书中的人话题延伸到郊外

使泥淖溅飞的车轮

又转回汉字的骨迹

泪怨与笑傲着钩沉

我常常在几笔雨意温润的语气里

去接近湖泊 平静而不免萧索

书中的人把湖水提上岸

在一阵风里摇晃

我接近鱼

常把书中的文字想象成堤岸

呆坐在一起 有着苇草 炊烟 石桥

与远处荫翳的城市

书桌已无关紧要

面对一叠日渐残损的书卷

墨迹涌现的波纹里

我目光的游荡只是在寻找

星辰的出口

那微弱的光晕

◎月季

惊艳，花瓣像仙子的绸缎

飘过六月透明的玻璃幕帘

楼宇间失去的低语

与霞光的翅膀被一一修复

这是窗前的街道

延伸的另一种方式，犹如

音乐的停顿

等待，六月的空旷更高朗些

左与右，我和你

此刻的距离，仅是几丛花朵

或是一缕芬芳的距离

多年后，从一场雨水的记忆

我们看到无数泪的折痕

被一枚月季的花瓣

在盛放中提起

彼此安慰地走过一程

这路边的独舞者，已锁定

枝头酡红与柔白的用语

打开自己的烈焰

穿越六月紫灰色的晨曦

直到广场的那一边

狠狠地将自己的风姿

在彩蝶炫目的伴飞中

与窗下寂静的一杯咖啡

彼此轻盈地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