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风

公司放假了，办公室里有些冷清。

这家公司阿东说了算，早早地，就给员工放了假。过年了，就该早点回家，多陪陪父母。阿东打工时，总是年底才放，每次回家，大巴都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

阿东也要回家了。只有回家，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过年，难道不是吗？黑色奥迪A6，是阿东的最新座驾。回家三小时的车程，一个人太无聊了。像往年一样，阿东开启了顺风车。很快，平台派了单，约定第二天接客的时间地点。

“大哥，是去白城的顺风车吗？”马路边，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伙子拖着行李箱，朝阳映红了他的脸。

“上车吧！”阿东点了点头，打开了后备厢。

“大哥，这车太酷了！是不是很贵？”小伙子坐在后排，一脸的羡慕。

“不贵，将来你也买得起！”阿东说起了方言，立马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很久没听到方言了，好亲切！”小伙子也说起了方言，神情陶醉起来，“这首曲子我也好喜欢！”

车厢里回荡着悠扬的萨克斯——肯尼金的《回家》。每次开车回家，阿东总会单曲循环。

在后视镜中，阿东看了看小伙子，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时，他刚大学毕业，半年也没攒下钱，回家时两手空空。父母并不生气，只是心疼他比以前瘦了。

“兄弟，今年过得怎么样？给父母带了啥礼物？”

小伙子有些惭愧：“城里生活压力大，工资又少，哪有钱买礼物呢？时不时地父母还给我钱，就怕我吃不好穿不暖……”

“谈女朋友了吗？”

小伙子连连摇头：“哪敢谈呀？没房没车，哪个女孩愿意跟我？连想都不敢想！”

阿东会心一笑。想当年，他也是这样想的。男人嘛，先事业后家庭，这样才有担当。总觉得钱不够花，这也不敢那也不敢。等攒够了钱，好女孩全都嫁人了。转念一想，几个裸婚的朋友还不是熬过来了？现在妻子、儿子、房子、车子样样有。

夜幕中，奥迪车飞快地行驶，将一棵棵大树甩在身后。正值春运，路上的车子明显多了。沿途的村庄一片祥和，门上早贴了大红的对联，挂了喜庆的灯笼。

两人一路闲聊，相谈甚欢。从足球到钓鱼，再从游戏到健身。

不知不觉，车子拐到了一条乡间小路，田野一片空旷，高高的柴垛此起彼伏。

“大哥，马上就到了！”小伙子往前指了指，兴奋起来。

阿东手握方向盘，突然发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伸长了脖子，站在路口翘首以盼。

“爸，妈……”隔着车窗，小伙子激动得手舞足蹈，“我回来啦……”

阿东认真地叮嘱：“兄弟，听哥一句劝。明天，给爸妈买点东西，哪怕只是一包烟，一根发簪。”之后，阿东顿了顿，“明年再找个女朋友，早点成家！”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小伙子还没下车，两个身影立马围了过来，不停地嘘寒问暖……

调转车头，阿东点开平台，退还了小伙子的车费。刚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让阿东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每年回家，他们也是这样守在路口，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姿势。

可是，阿东再也没有家了。如今，乡下的院子里只剩一片荒草。但是，阿东还是每年回家，在门口深情地呼唤一声：“爸、妈，我回来了！”因为那一刻，仿佛父母还在，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