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如今，即便中国读者，也难见王进珊画作。盼望日后有人能搜集王先生旧作，编印一册书画集，可为两次画展写下完美的续集。
元宵假期，闲暇无忧，重阅《王进珊选集》。王先生是如皋东乡人（今属如东）。他是戏剧家、散文家、报人，交游广泛。书前印入黄宾虹、马公愚、郭沫若、叶恭绰、朱东润、钱君匋诸友馈赠佳构，以及他本人创作的多幅书画作品。翰墨可亲，令人钦羡。
有关王进珊的书画情缘，全书记述寥寥，其中张仲谋《王进珊先生文学生涯七十年》提及，王先生年少时结交聂绀弩，共赏金石拓片，提高了创作鉴赏水平。日后，王先生“当过文艺编辑，还举办过轰动一时的个人画展”。至于个人画展，还不止一回，我在沪上报刊中见过多则报道。画展往事，涉及众多名人，可谓有趣的“书外话”，值得回溯。
第一次办展是在1946年。彼时，苏北洪水泛滥，灾民四处逃难。7月1日至7日，王进珊于重庆北路南通学院举行个人画展，展出佳作百幅，救济苏北难民（1946年6月29日《申报》）。名人潘公展为画展题签：王进珊教授救济苏北难民画展。这次画展时间仅有一周，不过还真轰动一时。展出前夕，王懋功、吴敬恒、张道藩、杜月笙、顾毓琇、詹文浒等社会名流一起署名，于《申报》告知公众：“中央政治学校教授王进珊先生，夙研文学，兼精绘事。抗战期间，旅蜀八载，课余挥洒，所作山水人物翎毛花卉，笔法清隽，设色秀逸，风格高迈绝俗，出入宋元人间；尤为文人画中不可多得之作。兹以凯旋东归，适值苏北地方不宁，难胞流离失所：特精选佳构百幅，在沪举行救济苏北难民画展，以公同雅，藉济灾黎！”
6月30日，先办预展，《申报》已派记者苍龙前往采访。他由王先生陪同，花费约1小时，欣赏了《白荷》《流民图》《小岛》《农村风味》《达摩尊者》《普贤尊者》《流离失所图》等画作。次日，画展开幕当天，《申报》刊出苍龙主笔的报道《救济苏北同胞，王进珊画展，今日起公开展览七天》。报道配有王教授与《流民图》的合照，而且录下《流离失所图》中的题字：“三十五年五月东归，苏北地方不宁，难胞流离失所，余亦无家可归，写此图以愤慨。”随后数日，有关画展报道不断。7月4日，《申报》发表戏剧史家蒋星煜先生《读王进珊先生画》，赞誉王先生在国画方面有着很高的修为，依赖其学术修养。在仙佛造像方面，张大千、雷震等画家注重临摹敦煌壁画，王先生不然，通过主观的想象去创作，包含较多的写意成分，同样成绩斐然。5日，《申报》又刊出《王进珊国画展连日观众拥挤》，带来好消息：仅一幅《流离失所图》就被一位银行界人士出资180万元定下，救济难民有望。
尔时，王进珊活跃于艺林。他还经常参加美术联展。仅举一例：1947年3月，上海美术节举行画展，王进珊人物画《挥扇老人》、张大千《敦煌石窟临本》、吴湖帆《高空奇峰》等作品，一起入展。有人观展，撰文评论王进珊“极有素描修养”。
王进珊第二次个人画展举办时间是1948年11月24日至27日，地点是八仙桥青年会雪庆堂。早在9月，《新闻报》就已刊出王进珊友人吕白华为其花卉题诗四首，兹录其中两首。《题王进珊画·桃花》：万岁一经实，谁怜灼灼春！红湫迷俗眼，不过僻秦人。《题王进珊画·虞美人》：樽前看剑起，何必管兴亡？绝恨生幽草，千秋倚楚妆。画展开幕后，李熙谋、朱应鹏、施南池等名人纷纷前去参观。吕白华还即席赠诗：山川人物是非中，妙腕犹追造化工。君本阳明兼石谷，江南好景筮从风。11月25日，《申报》刊文《读王进珊画 如摩诘好诗》，本次画展陈列国画百幅，均为近年业余所作精品，尤以《山高水长重峦叠嶂之图》《溪山静逸》，及《田园风味》等件，构图周密，笔墨老辣。《秋从白荷花上来》四幅通景屏，超逸绝俗，酷似宋画院绢本。所用纸张多系都匀楮皮，古色盎然，倍增可爱。
本次画展好评如潮，不仅来自《申报》记者，还来自多位名人。他们的赞叹，纷纷见诸报端。1948年第38期《寰球·王进珊教授之画》就有集中推介。作家赵景深观后：我总的印象是清秀，仿佛读了一首摩诘的好诗（见《申报》《中央日报》）。女作家赵清阁分析：也许正因为进珊先生是一位文学作家的缘故吧，他的画便具有着浓厚的诗的意境和诗的情趣（见《申报》）。画家俞剑华评价中肯：进珊所作无论山水人物花卉仙佛，并无师承，不分宗派，兴之所至，直抒胸臆，以天地造化为范本，布局设色创意经图，绝不落前人窠臼。作品虽不免有生涩之处，但清冷秀逸之趣，则盎然纸上，十足表现文人画之丰神，发挥逸品之气韵。以画为陶冶天和，慰藉灵府之妙叶，精精富丽之作，真有天人之分，仙凡之别（见《和平日报》）。画家陆丹林点评：进珊在文字上的写作，一向都注力创作，因此他的绘画，也都是描写自然，抒发性灵，充分表现天才作家的创作精神（见《新闻报》）。画家施南池以为：全部作品均极精神，而自出心裁，无一幅非创作为可贵。丹林等以为近石谿，似边吕，仿佛老莲云云，于进珊皆为神与古会，不期然而然之杰构也（见《大公报》）。
《寰球》的读者不不乏外国人，于是刊中录入画展佳作，画名为中英文双语。如今，即便中国读者，也难见王进珊画作。盼望日后有人能搜集王先生旧作，编印一册书画集，可为两次画展写下完美的续集。
王进珊所绘荷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