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武

◎天籁

穿过峡谷，就是穿过隐世的鸟鸣

黄鹂覆盖了山鸡低语

红嘴雀叫声响亮，几欲劈开流水

幸有杜鹃，一长一短地打板

让一曲交响没有失序

溪水依旧流，安静的野花与青冈栎

接受不了这样的分贝

泥泞小径上，都是落叶缤纷

我还要越过山石，去往山顶

在山顶上等风来，要很大的野风

将我弹奏

◎春分

群山旋转，荒废的事物

正从山路上返回

楝果镶嵌着树冠的空无

沿着寂静的街道行走

截断的毛竹堆满路边

河流潜行，真正的歌声

在夜深才能听到

仿佛一场雨可以让小孩的

奔跑，一下就消失了

白发人隔着窗纱细细打量

街面弥散着枯叶的气息

当我们走出村口，玉兰花鲜艳

空气中传来楝果金黄的炸裂

◎湖水总在晃动

夕光中，增氧机的水雾

在水面翻滚

小小彩虹被制造出来

斜倚着四月槐花

他代替散步的情侣看见了

湖水总在晃动

随手折枝不知要交给谁

公园门口有个好姑娘

他买了白菱，带着一起回家

湖水总在晃动

他还要等待，清澈的水底

一些红菱正在生长

◎寂静如此完整

灯火阑珊，青草在黑暗中

茂盛了一些

光滑的骨朵已撤回到春天的花地

只有水鸟的叫声

抖动着，从河谷升起

那种抖动，好像等了许多年

那时我在崇明的江边

海风还没有吹动，水流平缓

抚慰着落潮的沙洲

这完整的寂静，仿佛就是等待着

一声打破。你发来的图片

广玉兰如香雪般落下，这无声的战栗

直到今夜我才听见

◎樱花的盛开与乌鸫无关

这些黑鸟，一夜之间

从斯蒂文斯的文字

逃离出来，闯入我的生活

与乌鸦不同，那金黄的喙

发出的清音，自上个秋天绵延

此刻，满园樱花开了

这绚烂，也只是悬停在

虚空中，随风而落，而它们

不断往返于香樟树

和草地之间，始终与我们

还有一树树樱花

保持着，谦卑的距离

◎一生中的某些时刻

梅花凋谢很久了，让人忘记

那里还有几棵梅树

石榴与乌桕，尚未走出枝条空无

与灰暗的岁月

垂丝海棠的绚烂，被一处废楼

遮蔽在百米之外

只有香樟树和野草堆砌的绿

割据这幽暗的僻静

此刻，一蓬低矮的红花檵木开了

簇生的细蕊上，有紫红的光泽

在空气里闪耀

像一只硕大的花的眼睛

整片小树林的空寂，轰然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