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俊山
高考在即，有人深信知识改变命运，谈起历年的“高考状元”，如数家珍。那我们不妨探究一下曾两任江苏省省长的韩国钧的应考经历，不无裨益。
韩国钧，字紫石，1857年出生于泰州泰县海安镇。清光绪五年（1879年），他参加乡试合格，中了举人。但他的路不是一马平川。
韩国钧的青少年时代，沿袭了几个朝代的科举制已经十分成熟。作为选拔官吏和人才的一种考试制度，清代的读书人必须先参加“童试”，应试者无论年龄大小，皆称“儒童”或“童生”。录取“入学”后，称为“生员”，又名“序生”，俗称“秀才”。取得秀才资格的人，才可参加正式科举。
正式科举分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在省城三年举行一次，称“大比”，考中者称“举人”。会试在乡试后的第二年春于礼部举行，考中者称“贡士”。殿试则由皇帝主持，只有贡士才有资格参加，合格的统称“进士”。从童生到状元，台阶一级又一级。
唐代舒元舆《上论贡士书》记载：“试之日，见八百人尽手携脂烛、水、炭，洎朝晡餐器，或荷于肩，或提于席，为吏胥纵慢声大呼其名氏。试者突入，棘围重重，乃分坐庑下，寒余雪飞，单席在地。”由此看来，科举考试的考场内还是相当严格规范的。贡院（考场）四周围墙高筑，派兵驻守，把门胥吏点名呼叫。天冷席单，“飞雪寒料峭，冻杀少年郎”，这是应考必须付出的代价。
至于考试时间，李欣在《古今诗话·举人试烧烛三条》中说：“举人试，日既暮，许烧烛三条。”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发题后，答题到日暮，还可以点烛继续，直到燃尽三支蜡烛。这样的考试，要连考三场，一场考三天，直考得“褒衣博带满尘埃”。
韩国钧初次参加科举考试是在18岁那年，这跟我们今天的高考生年龄几乎一致。他在《永忆录》中写道：“余十八应童子试，诗赋场列名第八，而以八股文见黜。题为‘圣人有忧之，使契’，余竟不知如何着笔。后读售之文者，始憬然悟。”从这段文字可知，科举考试不像今天有数、理、化、生、外等科目，但也要考好几个种类。其中，韩国钧考得好的是写诗作赋，考得最糟糕的是写八股文，他连题目也没看懂，怎么写？估计他是交了白卷。科举考试，八股文的题目出自四书五经，韩国钧18岁参加科考，八股文出的题目源自《孟子·滕文公上》：“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考生作文，不宜自己发挥，表达个人的观点，而是“代圣人立言”，对亚圣孟子的思想加以阐发，韩国钧不擅此道，落榜了。直到看了考中者的文章，方才醒悟，知道该怎么写。就像今天有人编了《高考满分作文选》，考生读者众多。笔者收藏了一本清代手抄的科举复习资料，抄的都是成功者应试的八股文，其中有两篇是康熙年间海安人陆舜考进士时所写，不知道韩国钧读了什么辅导资料。
三年后，21岁的韩国钧再次应童子试：“以诗赋列第一名。赋题‘君子淡以成’，文题‘殷周继以义’……忆复试，诗题：‘雪中芭蕉’，余有句云：‘染成怀素纸，冷煞灞桥人。’缴卷时，亲见学使加圈其上。”（《永忆录》22页。中国文史出版社2019年12月版）。幸运的是，韩国钧这次通过了，成了秀才。
1879年，韩国钧考中了举人，接下来再考，却一再受挫。据他自己在《永忆录》记载：“余应童子试，二届得售，乡试一届即售，独春明报罢四次，他无所苦，只听红录时，如热灶之蚁，行坐皆无一可，及既报罢，三千里长途即在目前，尤为怅惘。”也就是说，韩国钧乡试考中举人后，又考过四次，均告失败！
韩国钧为何要反复应考？原来，按清代的制度，中举后未必就能获得官职，还要继续考“贡士”。可是，韩国钧屡考屡败，该怎么办呢？当时还有一条出路：应大挑。
作为一种选拔人才的制度，“应大挑”类似于今天的面试。台湾著名学者沈云龙在《清代之大挑》中说：“清代举人选官之制，有考选，有拣选。拣选初兼考试，后以其具文而罢之。乾隆十七年，定恩科拣选，以知县教职并用。其数，大省四十人，中小省以十人为差，是为大挑之始。后渐推渐广，就人数匀挑，以扣近三科为率。于是凡应会试三科不中之举人，得赴大挑，由钦派王大臣共同拣选，并不试以文艺，只就其人年貌，分别去取，亦入仕之一途也。”这段话告诉我们：清代举人会试失败三次以上，可以参加“拣选”（应大挑）。“拣选”主要看外表。
韩国钧“应大挑”的情况，他在《永忆录》云：“余于己丑（光绪十五年）应大挑试。大挑于每排二十人中，挑三人为知县。己卯（光绪五年）于当时为近科。余居末排，仅十七人。初挑三人，余与同年邹士敬、徐采先也。既而王大臣谓此排只应二人，今多一人，即命采先去，留余与士敬。采先既黜，遂以潦倒终其身，不复再振。”
大挑以20人为1排， 20人中选3人，韩国钧被选中了。可是，他这1排只有17人，必须再淘汰1人。结果淘汰了徐采先，此人后来潦倒一生。而韩国钧在这次“大挑”中列“一等”，可任知县；如果是二等，则任教职。
韩国钧是幸运的，他22岁中举后，先后4次应考，均未如愿，只能在如皋、甘泉、六合、金陵、昭文等地任教读十年。光绪十五年（1889年），终于获得做官的机会，步入仕途。他曾任河南镇平、祥符等县知事、铸钱局总办、河北矿务局总办、江苏民政长、安徽巡按使、江苏省省长等职，其起点就是“应大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