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广玉兰

金龟压钮集贤里

□黄俊生

朝阳升起的时候,如皋古城东南一座高大厚重的灰色砖雕门上一片绯红,门额“集贤”二字像涂了胭脂一般,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气息。这条活了1000年的古巷,曾经车马相属,冠盖如云,那青阶朱门、粉墙雕窗的状元第、王公邸、尚书府、知州宅,静静地诉说着流金岁月,最璀璨的话题,就是“金龟压钮,代产伟人”的故事。

明代人刘钟愉在《王学士宅碑记》说:“缅维有宋,叠起名贤。在雉水之东阡,有龙图之旧宅。金龟压钮,代产伟人,黄雀投怀,世留阴德。”刘钟愉指的是“一门七进士”的事。

刘钟愉所说“有龙图之旧宅”,特指王家在这条巷子的地位。王家一世祖王载,年少之时发了财,就在“雉水之东阡”置宅,数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王家人书写的集贤里传奇故事,就从王载落笔。王载终身未曾入仕,却以仗义疏财、崇尚教育而享誉乡里。

王载自身没能进入仕途,死后被“赠官至大理寺丞”,属于一份“哀荣”,但他重视教育和培养下一代,把他们送进“状元”“进士”的门槛。王载的二儿子王惟熙是宋景祐元年(1034)进士,孙辈中王观是宋嘉祐二年(1057)进士,王觌是宋嘉祐四年(1059)进士,王观和王觌的堂侄王俊乂是宋宣和元年(1119)徽宗朝的状元,王咸义是宋政和年徽宗朝进士,王岐、王正纲是淳熙年南宋孝宗朝进士(《江苏省通志稿》第三卷)。王氏一门,在宋代就出了七位进士,王俊乂还是如皋乃至南通史上第一个状元。

这条长不足400步的小巷,从宋代至清朝,走出17位进士,一位状元,一位尚书,不可谓不神奇,《如皋县志》记载:“乡人引以为荣,名其里曰集贤里。”集贤里的荣,因王家而起,因王家而兴,当然,在数百年的历史长河里,汇入了以冒辟疆为代表的冒家,以礼、兵、吏、户四部尚书戴联奎为代表的戴家等后兴家族。

一个地方的历史,就是一个地方名人的故事。集贤里的历史,因人而显。如皋乡贤冒广生作有《龙游河棹歌》一百首,大部分是咏赞如皋历代名人,其中有咏王观、王觌、王俊乂。

冒广生咏王觌的诗是:

党人元祐大名镌,奏疏丛残剩几篇。

子姓凋零丘垅换,输他苕上沈千贤。

王觌就是明代人刘钟愉所指的“王龙图”。王觌,宋嘉祐四年(1059)进士,历任润州推官、颖昌府签书判官,太仆寺丞,太常侍御史,右谏议大夫,刑、户、工部侍郎,御史中丞,翰林学士,追谥龙图阁学士,世称“王龙图”。

王觌跟堂兄王观都是胡瑗的学生,官至从三品,还当过镇江、苏州、成都的市长,一生在新党与旧党之争中动荡不安。宋徽宗时,蔡京将与自己政见不合、反对变法的旧党三百零九人列为奸党,将姓名刻石颁布天下,王觌名字刻于碑上。冒广生的诗,就说的这事。

名列《元祐党人碑》中的人,大多数是正人君子,他们的名字与极少数奸佞排在一起受羞辱,很多人为他们不平,连刻碑石的工匠都不肯列他们的名字,说:“司马相公者海内皆称其正直,今谓之奸邪,民不忍刻也。”实际上,当时主张全废新法的仅有文彦博、司马光等少数几人,范纯仁、苏轼、苏辙、王觌等人比较中庸,主张只废除那些不利于民生的新法,王觌说:“法无新旧,惟善是从。”法哪有新旧之分,只要是于国计民生有利的法,就是好法。后来,宋徽宗下诏毁其碑,那些元祐党人子孙,以先祖名列此碑为荣,重新摹刻、收藏,以夸后人。

冒广生咏王俊乂的诗是:

两学诸生汗且僵,宣和遗事太荒唐。

抠衣不下黄冠拜,此是朝阳一凤凰。

宣和元年(1119),宋徽宗赵佶钦点王俊乂殿试第一名,徽宗见王俊乂身材高大,伟岸隽秀,对他大加赞赏,称其“真所谓俊异(乂)矣”,“宜即超用”。权相蔡京爱惜人才,欲纳王俊乂于门下,少年得意、心高气傲的王俊乂再三拒绝,把蔡京气得不行,直接把他弄到太学去教书。

中国科举制度自隋唐至清代1000多年间,产生了550多个文状元,全国共有 2860多个县,小小如皋就摊上一位状元。王状元坚决不与蔡京同流,其气节与人品为世人感叹。如皋乡人更是敬重王俊乂,把他年轻时读书处称为“状元陂”,在东大街上为他建“状元坊”,泰州“乡贤祠”“名宦祠”都祭祀王俊乂。更耐人寻味的是,如皋有一习俗叫“过百路”,即婴儿出生百日那天,由婴儿外婆或祖母抱着佩戴银饰的婴儿经过长巷、百岁巷,再到状元坊、集贤里走一遭,沾些寿气、文气,将来成为“长命百岁状元郎”。这说明,集贤里、状元坊已经融入如皋百姓的日常习俗,成为他们生活血脉的一部分,这比任何形式的纪念都更为经久永恒。

《南通传》连载 第九章 一步千年:雉皋自古多名士

2024-09-08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84188.html 1 3 金龟压钮集贤里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