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玥

晚上八点，东台市西溪景区的十字路口，一个镂空立方体悬浮在空中，它像赛博世界的精灵一样翻滚、颠动、旋转，忽而变为青绿色，忽而变为红紫色，忽而变为银白……仿佛夜空中有一只神秘的手，抓紧这硕大的空心立方体，在翻弄戏耍。正诧异间，忽听同伴惊呼：那是杂技，那立方体的彩色灯光下面有人！

走近一看，果然，音乐中断，LED灯不亮了，空心立方体突然变作乳白色，身高超过1米85的小伙子浑身的汗在闪闪发光，他像古代的侠士一样身着无袖玄衣与贴身玄裤，手绑腕带，头上系一条弹力发带，防止头发上的汗水流下来辣到眼睛。我的同伴试了试他的道具——一个镶嵌LED灯的立方形大框，重约八斤，边长约90厘米，为白铁材料，常人都很难举过头顶，同伴惊讶：表演道具而已，为什么要做得那么重？

小伙笑道：我这是与声光电相结合的杂技，你一试就知道，手里的家伙太轻飘，动作就虚浮，腰是垮的，肩是塌的，手指到手腕上的那几条筋都没有立起来。当年，师傅教我玩杂技就讲过，空缸得厚重，空碗要坠手，顶碗转缸时，节奏才能卡得准，你看杂技团里，大家都没有用轻飘的塑料制品的，全是真瓷真陶，就是这个道理。道具没分量，演员精气神就提不起来。

小伙子的下一场表演在草市街的尽头，他扛着演出道具，拖着音箱一路逶迤走过，周围卖吃食小铺子里的老板娘，有的倒出凉好的大碗茶给小伙，也有人提议围观等待的人比较多，“您能不能加演一场？”小伙笑着解释，按规定，他每晚表演5次，每25分钟表演一次，每次表演4分钟，“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我师傅说的，譬如蹬腿转缸，表演时一口气蹬转36圈，多一圈腿软，少一圈腿僵，都会伤到表演的层次与节奏。你们在附近逛逛再来，我真正表演的时候从来不惜力。”

原来，小伙才23岁，学着耍这种五彩斑斓的立方体大框才1年，他原是专业杂技演员，毕业后负责在景区沉浸式演出的换场时间帮助热场，也就是担当几分钟的“搞笑喜剧人”。做了一段时间，景区里有3个“自由演出”的职位招聘，小伙就毫不犹豫地报名，耍“梦幻立方体”去了，他是这么想的：天一黑，能自创一个滚动舞台，边走边耍，不受同伴的影响与束缚，有点像一个行吟诗人，自由又潇洒。

时间一到，音响打开，节奏强劲的音乐响了起来。立方体上的LED灯开始快速变幻闪烁。小伙拎起它，滚，举，托，甩，旋，顶，那变幻莫测的、五彩斑斓的立方体，忽而变得热情洋溢，忽而变得冷冽忧伤，随着音乐的变化，它忽而站上了小伙的颅顶，忽而立上了他的手臂，忽而如凌空飞行的UFO，忽而像连成排的闪烁星辰，它是活的，有情绪有生命的，有时平静悠长地歌吟，有时发出凛然的长啸，有时自由自在地凌空阔步，有时翻滚如一个炫耀后空翻的七岁小孩……小伙花了很多心思，将在他心中徘徊了许久的“行吟诗人”画了出来，在高潮处，一个火花四溅的内心世界，被他神奇地舞了出来。

周围鸦雀无声，连孩子的嬉闹，连卖烧烤和陈皮酒的大哥大嫂们的吆喝声，也休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