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

刀郎火了，这是真的火了。其实刀郎在20年前就火过，那时是因为他的音乐合辑《西域情歌》获得广泛关注。去年又火了，那是因为他的音乐作品《山歌寥哉》的出炉，尤其那首《罗刹海市》，获得80亿的播放点击率。今年秋天，在他沉寂了一年之后，“山歌响起的地方”成都演唱会又把他推进一片“火海”，随着巡回演唱会的不断进行，可以预见，刀郎将再次火遍大江南北。刀郎如此之火，人们不禁要问，原因是什么？我以为主要是刀郎的音乐契合了当下的社会状态和社会心理，为人们特别是年轻人打开了压力宣泄和释放的闸门。

刀郎的歌从内容上说主要有三个方面的突出特点。

一是人间真情的深情赞颂。艺术作品首要的是反映人的思想感情，反映人对生活的感受。而感情唯有真挚才能动人。刀郎其人，为人唯真。同时，只有尝遍生活的酸甜苦辣，人生百味，才能写得出如此真情、细腻、动人的歌曲。刀郎的歌，无论是《冲动的惩罚》《情人》，还是《披着羊皮的狼》《喀什噶尔的胡杨》，还是《手心里的温柔》，都抒发了他深切、细腻、真诚的思想情感。无论是等待还是冲动，是牵手还是离别，是梦中还是梦醒，是盼望还是失望，都在他的歌中表现得酣畅淋漓又生动传神。听他的歌，仿佛灼人的烈日，又仿佛滂沱的大雨，能直钻人的每一个毛孔，滋润干涸的心田，直觉真切、爽快、过瘾。在刀郎的心中，爱情就是高山，爱情就是大海，爱情就是溪流，爱情就是胡杨，爱情就是狂风暴雨，爱情就是炎炎烈日。爱可以改变季节，爱可以融化冰雪，爱可以穿越时空，爱可以流转轮回。“爱到什么时候，爱到天长地久，……我牵你的手，我牵你到白头，牵到地老天荒，看手心里的温柔”。他后来创作的《花妖》《镜听》取材于历史故事和传说，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写得十分凄美动人。刀郎既是爱情的现实主义者，又是爱情的浪漫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理想与现实的深刻矛盾和巨大反差，给了刀郎以撕心裂肺的伤痛和动人心魄的感悟。因此，他的歌是对人间真情的赞美与渴望。他歌中的爱像雪山那样崇高、洁白、神圣，可以惊天地，可以泣鬼神。

二是百姓心声的真切表达。刀郎，本名罗林，1971年出生于四川内江市资中县。刀郎父母都在资中县文工团工作，母亲是舞蹈演员，父亲是灯光师。小时候的刀郎就跟文工团的成员学琴抄谱。可以说刀郎是一个在文工团里泡大的孩子。17岁开始在内江市的歌厅学习键盘乐器。1991年与好友成立“手术刀乐队”。1995年随妻子来到新疆，开始接触新疆民族音乐，成立了“西北音乐工作室”，开始了他的音乐创作。刀郎生在艺术之家，从小受到艺术的熏陶，但长在社会底层，饱尝生活的坎坷和磨难，包括第一任妻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辞而别，杳无音信，使刀郎积累了太多对坎坷人生和社会百态的感悟。他的作品如《我真怕自己哪天倒下》等，写的是身边人的生活，反映的是平凡人的思想情感，生活中的责任担当和隐隐忧思。这些歌曲所表达的思想情感中，许多能看到刀郎的影子，歌中有你有我也有他，能引起广泛的共情。人生的悲苦使他的歌既有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又有悲天悯人的深厚情怀。他粗犷沧桑的嗓音更切合了歌曲空旷荒凉的西部风格，给人以十分强烈的心灵震颤。特别是20年前那次打压和后来的复出，他作为弱者而又自强不息，遭受不公而又终于赫然崛起，风靡当下，让世人为之刮目，为之拍手称快，一跃成了观众心目中的“刀神”。因此，同样一首《川江号子》，著名歌唱家李双江的演唱可谓登峰造极，然而刀郎一唱，似乎又盖过一浪。除了刀郎是四川人，更接地气外，他们的区别在于，李双江的演唱突出的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团结和力量，刀郎的演唱突出的是纤夫“一步一叩首”的倔强与艰辛。当下，纤夫的形象更容易让听众产生了生活境地的联想和情感的共鸣。而刀郎又何尝不是在音乐的江滩上艰难跋涉、负重前行的纤夫呢？这就难怪刀郎在巡回演唱会上一次又一次地哽咽甚至泣不成声，把台上台下的互动推向了高潮。

三是社会丑恶的无情嘲讽。艺术作品的使命总是一边歌颂真善美，一边鞭挞假恶丑。刀郎的歌也一样。他在热情歌唱人间真情、家国情怀、倔强品格和不屈精神的同时，对社会存在的不公、虚假乃至丑恶的东西给予了无情的鞭挞和嘲讽。如他的《颠倒歌》用颠倒的方式表达人们对现实世界的不满和嘲讽。通过动物与人、植物与人的对比以及一些形象的比喻，揭示了现实世界中的某些不公与荒谬。而《罗刹海市》则利用《聊斋志异》中的有关罗刹国的故事，对现实社会中某些是非颠倒，美丑不分，颐指气使，仗势欺人的丑恶现象进行了抨击，引发了人们对社会风气的深刻思考。刀郎歌曲对社会丑恶的批判和嘲讽，大多运用经典故事、民间传说，以象征、比喻、拟人化等手段，一方面具有很强的叙事性和画面感，生动形象，寓意清楚明白、辛辣无情。一方面表达隐晦含蓄，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另外，刀郎的歌曲，歌词口语般朴素平实，音乐流水般婉转流畅，唢呐、南箫、竹笛等多种民族乐器的加入，大大增强了音乐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刀郎之火似乎是一个特殊现象。特殊在刀郎没有进过高等音乐学府，但他从小泡在音乐世界里，得到了音乐的滋养；特殊在他生在四川，但他却有着西部牛仔一样粗犷的特质，他的作品充满了新疆元素和西部情调；特殊在他不满足于自身的生活体验和情感表达，而是到中华传统文化的宝库中寻找经典，汲取营养；特殊在他遭受无情打压，但没有消沉，而是义无反顾，闭门修炼，终于一刀封神。由此可见，刀郎之火，火的是他的艺术，火的是他的人品，是他的艺术与人品如此完美地交融在一起，生成了一个独特而又自然、朴素而又光鲜的令人神往的山歌王子。

刀郎“山歌响起的地方”巡回演唱会还在继续。南京刀迷拉起了200多米长的横幅欢迎刀郎，全国刀迷从四面八方赶来参与……唱到哪火到哪的刀郎似乎成了一种现象，一种符号，一个使者。而最终刀郎要火到什么程度，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