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健

古今中外，母亲、母爱成为文学作品中永恒的主题。无论是中外大家，还是古今英雄，都无法完全诠释母亲的伟大。岳飞之精忠源于母亲；孟母三迁，皆出于母爱……我的梦里，常常有母亲的身影，她总是那么慈祥，那么可亲。

母亲出身如城冒家书香门第。早前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做过小学老师、车站售票员等。母亲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看我们的眼神总是那么温蔼，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她年轻时的照片就像演员梅婷呢。母亲的三个哥哥都从小外出读书，留在了大都市做教授、工程师。而母亲嫁给父亲后就成了全家的“顶梁柱”。

母亲生下我们兄弟姐妹七人。为此，她和父亲总是没日没夜地忙碌着，却从没有任何怨言。印象中，每到寒风凛冽的冬天，母亲会从单位带回一些旧报纸把门和窗户糊上，说是给我挡挡风寒；还会托人从农村买来干净的稻草垫在我们床上，睡在床上总能嗅到一股味同母爱的淡草香。

七个小孩，七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吃饭喝粥都需要下饭菜。所以每年冬天“腌咸菜”，就成了母亲的必修课。她用她细皮嫩肉的脚板底对抗那些颗粒粗大的盐巴。用她的身体力行对抗那个物质生活贫乏的年代。夏天的时候，她总是早早帮我们洗好澡，然后在人行道上将卸下的门板用凳子搁好，铺上席子给我们纳凉。而她却坐在一边用扇子轻轻为我们驱蚊。待我们甜甜地睡着了，她又用木桶拎着全家衣服去河边洗。待夜里渐凉，母亲又将我们几个抱上床，放好蚊帐。然后，她又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纳鞋底。所以每年春节，我们因为都能穿上母亲亲手做的新鞋过年而深感幸福。每每梦中醒来，都能看见她一个人独自忙碌的身影。

父母亲都是普通职员，每月收入加起来才三十多元，远远不够开支。每个月母亲总会向亲戚朋友借钱渡难关，甚至借过鸡蛋、米。有个邻居是医院手术室医生，小时候我常常见到母亲被医生叫走，因为年龄小也不知道其意。长大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想起此事，问这位邻居医生，她才告诉我，母亲是O型血，她经常去医院“卖血”挣点零花钱，贴补家用。知道实情后，我不禁泪流满面。我们的母亲滋养我们的不只是她的乳汁，她毫无保留的母爱，更是她新鲜的血液。

母亲的伟大，不只是她的辛劳，更多是她对我们的教育。也许是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她对我们学习的要求甚严。无论家务多么繁忙，她总是舍不得让我们干，而是让我们尽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记得高中时，我有一段时间很厌倦学习，一度想弃学从工，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放假回家后，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学习好，不一定就是为了成为达官显贵，但假如不学习，你的人生就一定会有遗憾，你的未来就会少一条出路。”看着母亲鼓励期待的眼神，我重新坚定了求学的信心。现在想想，没有母亲的规劝，就不会有我后来多彩的人生。

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即便是她的晚年，也不肯停歇下来。本以为我们兄妹七个都长大成人了，母亲可以享享清福了，可是她又开始为我们的下一代忙碌起来。我们兄妹几个的孩子，都是母亲抱大的。我知道，上了年纪的老人所付出的辛苦，几次劝她不要这样劳累，我们都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家庭了。可是母亲总是笑笑，告诉我，在她眼里，我们都是小孩子，永远长不大的。

而今，我们做子女的都已长大成人，到了该尽一份孝心的时候，母亲却过早地离开我们，那份缺憾深深埋在我的心里，每每想起心中总会产生一阵阵酸痛。

时至今日，我总难忘记母亲最后一次到我家看我时离去的背影。她一步一回头，颤颤巍巍的脚步，因我眼眶湿润而略显模糊的背影，那是我心头永远的痛。

母亲用她平凡却劳累的一生，用她称谓里的温暖和光亮，哺育并照亮了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们。她慈祥的笑容是我心中永远的太阳，她的背影是我脑海中最朴素却最优美的风景。

作者简介：季健，资深媒体人，做过记者、编辑、主持人。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过《岁月留痕》《岁月留影》《岁月留声》《笔尖下的流年》《阅读的力量》《传承者》等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