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书荣
大学时,我第一次接触樱桃汽水,气味独特。很多同学喜欢调侃这款饮料:“它有股草药味,太怪了。”我则很喜欢:“这很像我小时候吃的一味中药,让我想起从前。”
汽水瓶拿在手上,右手用力一扭瓶盖,伴随“呲……”一声,汽水应声而涌,赶紧嘬一口,身体会下意识闭气避免入肺。所以第一口要闭着气喝,只有口腔感觉,没有鼻子的嗅觉参与。凉爽或是冰镇的汽水入口后第一感觉,因为口腔的温暖,二氧化碳快速析出气泡,带来了独有的第二次感官刺激。当汽水差不多快要入胃后,一股强烈的樱桃味伴着二氧化碳一同从喉咙底部涌出,再从鼻腔冲击而出,此为第三次感官刺激。
我为什么对樱桃汽水情有独钟?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时光荏苒,很多事情都在飞速淡化,岁月让我忘记很多具象的东西,但某些抽象的记忆却变成某种潜意识似的,有时在脑海间一丝火花就能迸起一串过往的熟悉感觉。
小时候身体不好,妈妈从中医院买回来一大捧中药,还有一个大砂锅。砂锅很大,煤气灶的火焰舔舐着锅底,扭曲了光线,总有一种砂锅把锅架压弯的错觉。砂锅的盖子很沉,接合的缝隙间吐着热气,以及浓烈的草药味,浓郁到像是能渗进皮肤里。
各种奇怪的中药最终熬制成一大搪瓷盆的漆黑黏稠的药液,存放于冰箱中,每次服用都是挑出一勺,冲入热水,形成一碗教科书式的药汤。气味很怪,味道很苦,幼年的我自然是拒绝的。但习惯终成自然,不多久,不再需要加糖或是喝完奖励糖果便能一饮而尽。
虽然那个装药的搪瓷盆已经与我隔着十数年的光阴,但是它依旧存在我的脑海中的那个冰箱里。也许是因为接触过量,我对各种中药气味没啥排斥感,从中医院熬制的治疗鼻炎的“鼻渊合剂”到现在冲饮的黑咖啡,甚至是各种苦瓜、苦麦菜。就像有人爱喝酒水一样,这些独特的气味也在刺激着我的感官。
独特的事物总是短暂的,也许正因为它如此独特,所以孤鸿一瞥。
不久后的一天,我惊讶地发现,大学的超市里,已经数天没有给樱桃汽水补货了,结账时便向收银员询问,收银员很惊奇,因为樱桃汽水销量很糟糕,在好奇心带来的第一波销量后,购买量越来越不给力,于是超市决定停止进货。收银员惊奇:原来还有人真的喜欢!
渐渐地,我也不再到处寻找樱桃汽水了,但生活总是不经意展现其戏剧性。
无意间在苏州一购物超市闲逛,走到饮料货架第三排时,我的思绪还在有糖饮料和无糖饮料之间徘徊,但目光却被一抹紫色吸引:那是一摞樱桃汽水。摆得整整齐齐,就像旁边畅销了十几年的原味汽水一样。它的包装不再漂亮,上面没有了红色鲜艳的大樱桃,也没有了巴菲特的侧身像,一条简单的纯色塑料纸包裹着它,朴素地印着商家和口味名称。没有过多思索,我直接拿下两瓶放入购物篮,回去的路上就开启一瓶,一口入喉,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离开超市,太阳早已落下。一路安步当车的我不禁感慨万千:当年和我一同在校园里喝着饮料,谈笑着回寝室的同学们也早已各奔东西,有的像我一样在大城市打拼,有的在家乡找到了更合适的工作,有的继续深造钻研,还有的入伍当兵。
进入社会后的成长很快,社会是个百变魔箱,年轻人们用自己的青春热血去感触它的边界,为彼此塑形。就像这樱桃汽水一样,销量不好就只能退一退,成本高了就减减设计宣发,只要能上架总会有个稳定点,而后就像《基督山伯爵》书中的最后一句话所说的: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