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新
我跟同林先生都是民间文化工作者,在文化工作上有着诸多共同之处,我时常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文字。同林先生的作品多以民俗文化为素材,在此基础上提炼创作,我觉得这是他挖掘、抢救和保护优秀传统文化工作成果的体现,从中我得以窥见他作为一位民间文艺家的责任担当。
孙同林先生是如东县人,2006年就已是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会员,算是我们民协的资深会员,而且,他还是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一位德才兼备的高产作家。一直以来,同林先生留给我的印象是勤奋笔耕、治学严谨。他在民间文艺和文学方面早有建树,曾出版过不少优秀作品。1997年,由他搜集整理出版的《吉皋的故事》,获得了江苏省民间文学三等奖,并被收入《江苏文学五十年·民间文学卷》。
散文集《抚摸旧时光》分为两个部分,上部为南通民间旧器物46件(篇),下部为二十四节气阐释文字24篇。在翻阅书稿时,我看到了这些作品背后的深厚传统文化底蕴,它们焕发着浓浓的田园风味和家乡情怀,让我感受到,作者是一位“回忆者”,更是一位“发现者”,还是一个优秀的“讲述者”。同林先生以他朴质的行文笔法,在书中为我们呈现出一幕幕鲜活的传统生活场景,它们有着油画般的真实感和再现感,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读来让人如入其境,心生温暖与遐想。
在这本散文集中,同林先生不仅仅只是简单介绍叙述这些古旧器具、工艺造物的信息,更重要的是在这些器具上融入个人感情与人生经历,引出一个个故事,为没有生命的器具赋予人文属性,让它们有了情怀,有了新意。同林先生很好地把握了传统文化与民俗文学间的平衡点,将其巧妙糅合再塑。整本作品中,无论是对旧器物的采写,还是对二十四节气的阐释,都是对作者功力的一种考验。懂得这些器具精妙的老者们尚在,研究节气文化的学者也大有人在,而采用文学手法同时展开对于这两类事物的叙述描写的作者却不多。这要求的不仅是丰富的民俗生活阅历,还要兼备深厚的文化积淀,为读者诠释相关民俗文化,陈述有关传统工艺的诸多方面,在这一点上,同林先生做得很好,他的文字生动,故事鲜活,我相信每位读过这本散文集的人也一定会产生如此想法。
当今文学艺术界普遍认为,民俗文学作品要注重讲好中国人的故事,讲好中华优秀文化的故事,由此传达我国深厚的民俗文化内涵。《抚摸旧时光》是一本优秀的散文作品,同时,它也是一本好的民俗故事书,它们很精彩,很有寓意,是属于中国人的优秀文化故事。
《石磨》一文让我印象很深。在这个篇章里,作者讲述了一段“四类分子”帮助磨粮的故事:到“四类分子”家借石磨,每次都要磨到很晚,“四类分子”每次都要把“我”换下来,让正在读书的“我”歇歇,“我”既希望“四类分子”磨粮,但又不想与“四类分子”同流合污。这是特殊年代的特定事件,许多人选择把它忘记,同林先生却让它融入“石磨”这件器具内,递上来交给读者品味。他写出了那个时代黑白混淆的幼稚可笑,也流露出内心的些许矛盾,读来让人忍俊不禁,想来又有几分辛酸。
对于乡村的赞赏情感,也是同林先生在这本散文集中表达的主题。他在《筛子》与《煤油灯》中是这样描写的:
“竹筛是乡村中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用具,但它却成了人们收获时节和闲暇时光的一串快乐音符,它也成就了生活中一段段精彩的画面。每当看到人们端着竹筛筛米的时候,或者是过年时拣做馒头的小麦和秋天拣做黄豆酱黄豆的时候,的确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这种原生态劳动的美,是任何画作和音乐都无法体现的。”“煤油灯那小小的火苗,却依旧固执地温暖在我的记忆里,那火苗的飘逸,那油味的沉迷,那苗尖儿上袅绕的烟雾,还有那‘亲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氛围永远萦绕在我心灵的深处。我觉得,是煤油灯那星星之火,点燃了我的智慧;是煤油灯那如豆之光,照亮了我的人生。”
竹筛与煤油灯,在乡村间是多么常见,许多人觉得它们普通,同林先生则带着欣赏的目光,描写着记忆中有关它们的点滴,叙述着器具与人之间的微妙关联。在《扫帚》一节中也是如此,他写道:“扫帚,与尘共处,与秽相交,低贱卑微,但它却创造出人世间的清洁优美环境。”以物状人,既是写物,也是写人,同林先生把扫帚和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联系起来,找到了他们的共同点,不吝笔墨书写,流露出他对乡村劳动者们的歌颂与尊重。
从同林先生的文字中,我们不难发现,他对江海平原上的古旧器具和富有南通地方特色的节气文化研究,付出了大量心血,古旧的乡村物件与抽象的节气文化,在他笔下的故事中具有了“生命”,一个个古老的话题,读来却又是一个个新的故事。
《抚摸旧时光》这本书,是民间文艺工作者在传承和弘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具体实践。同时,它表现出一位当代文学创作者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在这方面,同林先生无疑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好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