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江海文学

在海南赶海(散文)

□陆汉洲

我和在海南度假的邻居老李,每天用完早餐就会沿着海滩前往清澜半岛方向,进行健步有氧运动。有一天,我们忽然萌发了赶海的冲动。

清澜半岛凸出去的那个海角,向外海筑有一条长长的挡浪堤坝,堤坝上建起了几座高耸的航标灯塔。远远望去,那些灯塔俨然一排列阵的捍海卫士。坚实宽阔的坝体,全由嶙峋的块石构建而成。随着潮汐的变化,堤坝时而裸露出水面,时而被潮水淹没。天长日久,潮涨潮落,这条挡浪堤坝两侧的嶙峋块石间隙,便成了众多贝类海洋生物寄生的乐园。

过去远眺这条堤坝,感知是朦胧的。今天走上去,真正感受到了它的凶险。走在乱石丛生堤坝上,简直像在跳着蹩脚的芭蕾。脚下的石头,每一块都是张牙舞爪的。一步一颠,步步小心。我和老李互相提醒着,小心点儿,摔着了可不是玩的,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比我年少的老李,也已年过花甲。

往前走了五百多米,我开始在堤坝两侧搜寻猎物——海红之类的宝贝。我有备而来,带了把小刀和一只马甲袋。老李啥也没带,已将我远远地甩在后头。

终于发现了一个海红,它紧贴于两块乱石之间的石缝里,海水随着波浪,颇有规律地荡来涌去。这一只海红便一会儿没入于海水里,一会儿又从海水里冒了出来。哗——哗——哗——,海浪一波波涌来,还没等我的手触摸到石缝间的海红,我的脚再次退缩至海浪打不着的原地。几经反复,我便横下心来:不就是湿个脚吗!既然赶海,哪有不湿鞋的!当我不惧汹涌的海浪,干脆站在海水里捉拿的时候,这个海红便乖乖地被我俘获了。代价是不仅湿了鞋,且手上被锋利的石头棱角和依附在石头表面的尖利贝壳划了数道盈红的口子。

有了获得第一个海红的经验,我的马甲袋很快装进了十多个海红。老李在前头也报来喜讯,说他抓到了一个大的,并大声喊道:快到前边来,越往前走越多。从前头往回走的赶海人遇见我,也对我说:别在这里耽误了,前头多的是。想想也是,离岸越近的地方,被一拨拨赶海人扫荡的频率越高,偶有漏网的,猎取的难度也特大。我发现的第一只海红,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例证。

我加速前行。在第二座灯塔旁,我终于发现了一个海红藏匿的大本营,两簇抱团的海红,紧贴在背阴的石壁上,涌来涌去的海水,在很难下手的石窟窿里进进出出。显然,正是来来往往的海水,赐予了这些海洋生物丰富的营养。

老李喊我返回,我却有些不舍眼看就要收入囊中的猎物。偏偏好事多磨,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眼看就要到手的那一簇海红,一不小心,又掉进了石缝的深窟里。咋办?我的双手已为此又增加了几道盈红的口子。不能打消耗战,再消磨时间了,我决定对另一个目标下手……

老李和两位赶海人在距我不远的堤坝上边聊天边等我。过了一会儿,我也和他们仨凑到了一起。和老李聊天的赶海人是一对年逾六旬的陕西咸阳夫妇,他们说,据说最初来这里赶海的人,不到一个小时在近岸堤坝上就能收获一二十斤生蚝和海红。这些年赶海的人多了,近岸这边基本没有了。

不经意间,从坝头过来一个身穿潜水服的老者。他收获颇丰,十公斤装的编织袋已经鼓鼓的了。他是来自北海道、旅居海南的日本人。我忽然感到有点面熟,原来他是每天在我们小区前面大街上摆摊卖海红的老汉!他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我问,你每年都来中国海南过冬吗?他说是的。日本北海道的冬天一定是很难熬的。北海道老汉说话显得很谨慎,不愿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回到家里才发现,这次赶海由于没戴手套,我获得了三十六个海红,却付出了双手留下大小二十五道伤口的代价。然而,这一次赶海体验带来的美好和快乐,已在我的记忆深处挥之不去。那浸染着鲜血的二十五道伤口,仿佛是我心中二十五枚血红的永不凋谢的美丽花朵。

2025-03-23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202749.html 1 3 在海南赶海(散文)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