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天酿

  □蔡晓舟

  浆果之酿,自幼神往,何况人在中年后、堪比黄花瘦时更需美酒这杯雨露的滋润。曾信步千里,只为寻找自然的馈赠。这场邂逅在酱酒源头的奇遇,注定发生在热情高涨的春夏之交。一杯老熟的陈酿不小心牵扯了心中缕缕情思,那袅袅升腾的酱香便是一首诗的开始。

  一次红色之旅,感慨了多少人,一杯壮行的酒又使多少人梦中追怀。虽说酒能纵情,可当年的豪情岂止是一杯烈酒所能引燃。

  周恩来豪饮,千杯不醉,天下闻名。他持酒弄杯,以周旋在艰苦的统战生涯为乐。

  李白见月思酒,引月亮为知己,笃信月亮之上有乾坤,常把酒问月,慨叹人生苦短。

  一股酒香,至今仍浩荡在楚辞的天空里。在《九歌·东君》中,屈原以杯中之物,毫不迟疑地映照出称为东君的太阳神以北斗为杯、开怀痛饮的场景。

  俱往矣。

  酒是一棵人神共享的忘忧草、风情树。酒是旅人游走天下时,背得起放得下的行囊。酒是一个诗人在精神的流浪中,少不了的白天和黑夜。

  善饮之人误入酒局,就像一个演员被导演侥幸选中。面对钟爱的一口,定会在量的把控上故作矜持。然后,当透明得虚无的琼浆注进深不见底的肉体器皿,诗的遣词、大方的仪态、滔滔不绝的语速,都被浓烈的酣畅波涛屏蔽。最后,竟然毫不费力地还原了一次真实的自己。

  当酒鬼遇上酣客,只是各怀雅量的江湖兄弟。当酣客遇上骚客,他们才算是一场知己的真正邂逅。

  说来也巧,一群骚客曾在一个叫酣客的酒厂采风。男女酒鬼在酣热的车间里,踩着酣红的曲醅而舞,伴随豪放的节拍自然是酣歌一曲了。不曾想,一场酣宴过后,这群饮过“酣客”的骚客竟一个个酣态尽出。

  自古以来,酒是千年不息的话题,亦是一个变幻莫测的精灵。喝它,炽热似火;不喝,冷酷如冰。它柔软时如锦缎,锋利时如刀刃。沉沦时能让你以痛苦和发泄,交织成癫狂之状。欢喜时又醉作引子,点燃心中一片痴情,从而获得精神的最大快意。

  天君赏美酒,地王赐佳肴。对一杯能称之琼浆玉液的追求,好似曾经的旷世暗恋。也仿佛迟暮之人在芳华尽逝后的青春追忆。终于,在酱酒和感官的亲密接触下,酒液的小溪在喉咙中分成无数条看不见的酒线,正直抵渴望之焰。看似火上浇油,实为一艘情趣之舟,正在欣然越过生活波涛。假如,它身上携有密码的话,解码的一定有行叫境界的文字。

  酣客之饮,酣畅淋漓。一场豪饮,会让你在众目之下释然得毫无拘束。当无色透明的酒体接触到蓝色悸动的思想火花,心中艰涩便为之自觉化开,亦真亦幻的浮云或被辽阔天空中的赤足阳光替代,勾兑了酒香的空气此刻应该最适合朗诵。这时,味蕾载不动佳肴被引退,而心扉正好开启。

  美酒何处来,酒从猿猴之酿来。美酒何处来,酒从传说的天酿来。美酒何处来,酒从万般辛苦中涅槃而生,从五谷杂粮里脱颖而出。

  为酒者,始终以一滴酒十滴汗的独特勾调方式出场。

  俗话说:男人是高粱,女人是酒曲。但做酒的男女必须耐得住寂寞,才能酿得出经得起舌尖于味蕾、时光和岁月咀嚼品评的好酒。

  当骚客的黑暗喉咙,吞没杯底最后一片酒的彩霞,心中愉悦的词语一定能编织成天上快乐的星幕。从而让你的文学之路斑驳,让你疲惫的脸庞印上精气神,而倍添在滚滚红尘中傲视群雄的信心和勇气。

  酒在消解生活不快时,可作平衡之用。大诗人李白在《把酒问月》中,以一句“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让他在宇宙的廊下,找到了淡化自己渺小的理由。这些,当归功于他在日常观照的冷酷现实中,能常与酒神相伴,努力用痛饮来追求逍遥与洒脱。

  酒,是情感的培养液,也是功败垂成的推手。《将进酒》《满江红》就是从酒中升华出来的文学精粹。然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千古的历史长河中,又有多少仁人志士被它麻翻了神经、耽误了前程。

  酒的洗礼,从精神而到灵魂。酒的领悟,从品鉴而到沉醉。

  除却高翔在美酒河上,那片酒做而硕大得无法打包的云彩外,这次踏石留印的夜郎古国之行,我们带走了巷子深处的酒旗猎猎声,带走了被唐诗三百首遗忘的那滴浆香。带走了李杜大师们喝了一辈子酒也未曾见过,却一直在那条长长酒线中驻足的酒魂。也带走了由酒魂牵扯而出的一个个酿酒如同酿造生活的传奇故事。

  当然,我们也顺手牵羊地带走了那杯储存心中的“天酿”。

2020-05-08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7256.html 1 3 天酿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