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继康

张祚是清代丰利历史上第一个考取进士的人。

乾隆《如皋县志·列传二》有他的传记：

张祚，字良荫，号松友，质性醇茂，风期端整。少孤而贫，事孀母吴，恪凛义方，绩学攻苦，母怜之，令少息，乃匿油匮中，俟母就寝，默燃诵。暑夜则纳足于甕，以避蚊蚋。康熙己酉举于乡。母逝，每夜分掩卷必泫然泣，流涕焉。成进士，宰朝城，不矜于色而自无骫法，东民故淳朴。苦贫瘠，常出郭召三老，问其疾苦。岁大祲，斥俸为糜粥哺之，凡修学征课，厘剔诸弊咸当，士民隐颂为“张善人”，立碑以志之。癸酉充文武两闱同考官，所获皆名俊。己卯以后，讼庭閴寂，囹圄一空，以循声膺召，卒于京。

此传仅记载他是己酉年也就是康熙八年（1669年）中举，但何年中的进士，并没有说，只说“成进士，宰朝城”。

《南通明清进士题名录 》云：“张祚，字松友，江苏如皋人，清康熙二十四年乙丑科二甲三十一名进士，官山东朝城知县、江南扬州知府、行取主事。”这里说张祚曾经任过扬州知府，纯属子虚乌有。那么，其所言张祚为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进士，又是否准确可信呢？

汪之珩在《东皋诗存》卷十四中，也收录了这位丰利乡贤：“张祚，字良荫，号松友，康熙壬戌进士，任朝城县令，行取主司。”果然，这本书记载张祚为壬戌即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进士，与《南通明清进士题名录 》所记载的年份不同，提前了三年。

《东皋诗存》这个说法并非臆撰，而是来自县志邑乘。乾隆版《如皋县志》卷七《选举表下》之，记张祚中进士之年就是康熙二十一年，与如皋另一位进士许嗣隆同科。后来的嘉庆《如皋县志》与《两淮盐法志》也是继承这个说法。

只好去查《朝城县志》。《朝城县志》为康熙十二年所编，没有记载张祚之事。其后只有《朝城续志》，为民国九年（1920年）续修，在卷之一《官吏》的“守令”名单中，仅仅收录张祚之名，但没有任职时间。

再查李望周《明清进士题名碑录》及江庆柏《清朝进士题名录》，张祚确是康熙二十四年乙丑科二甲三十一名进士，且同榜进士一一可查，而在康熙二十一年壬戌科名单中，根本没有张祚的名字。所以，我在写《文园古丰》一书时，把张祚中进士之年定为康熙二十四年，并认为《如皋县志》《东皋诗存》《两淮盐法志》的记载是错误的。

张祚中举时间为己酉年即康熙八年，《如皋县志》《两淮盐法志》以及他的传记都是如此记载的。由于张祚的儿子张槎在《桑氏双烈诗词卷跋》中有这么一句话：“吾父补弟子员，又数年而登贤书，又十三年而南宫报捷。”所以，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张祚确是康熙二十四年中进士，那十三年前登贤书也就是中举的时间，肯定不是康熙八年，而是在康熙十一年。我是认定张祚为康熙二十四年的进士，故而在《文园古丰》里，又自作主张地把张祚中举之年改为康熙十一年，还引用了管劲丞的一句话“旧志盖有误”。

丛国林先生在读到《文园古丰》之后，第一时间从扬州发来光绪《山东通志》卷六十一《国朝职官·表十一》的截图给我看，原来这本书上记载，在康熙二十二年，张祚就任朝城县知县，任职仅一年，次年即由卢耀龙接任。启东陈晓东兄也发来冯廷櫆一首《与张松友同年》七律，冯廷櫆为康熙二十一年进士，官中书舍人，有《冯舍人遗诗》行世。康熙二十二年张祚任职朝城，冯廷櫆称张祚为同年，这些都有同一个指向，那就是在康熙二十一年，张祚是肯定参加过朝廷会试的。

真相到底如何呢？

《顺治康熙雍正三朝会试乡试题名录》为我们揭开了谜底。根据周保阳《〈清实录〉康熙乙丑科殿试史料正误》研究，张祚确在康熙二十一年参加了壬戌科礼部会试，中试成贡士，但由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参加当年的殿试。而在下一科，也就是康熙二十四年乙丑科补殿试。

康熙二十四年三月二十日，张祚、张如锦等十九名壬戌科和两名更前科的中试者与一百四十三名当科贡士在太和殿一起参加了殿试。治策以吏治清浊、理数之思以及对外贸易三个问题发问，那一天张祚发挥不错，被钦点为二甲三十一名进士，是那一年一百六十四名进士的第三十四名，于二十一名补殿试者中名列第二，也是继朱凤台、佘一元、丁其誉、许嗣隆之后，成为大清如皋历史上第五位进士。

由于会试与殿试间隔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参加殿试的原因有很多，如丁艰、患疾、磨勘、缺乏资费，会试中试贡士复试时列入四等的要罚停殿试一科等等，至于张祚错过殿试的原因，今天尚不得而知。康熙二十一年壬戌科于来科补殿试就有十九人，如此多的人未应本科殿试，确实值得研究。

其实，如皋补殿试中进士的也不乏其人，比如晚清的沙元炳，也是通过补殿试而中进士的。

不管怎么说，张祚成为乙丑科进士。该年五月初一辰时，翰林院引见新科进士，康熙皇帝来到保和殿遴选庶吉士，但张祚没有被选中。他接下来的命运，就是“榜下即用”，分发各省补用，用他传记里的话说“成进士，宰朝城”。

康熙二十四年，年过不惑的张祚开始了他的人生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