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夜明珠

一瓣心香忆母亲

□顾义忠

四十多年前,在13个月里我接连失去了三位亲人——父亲、母亲还有个妹妹,那时我才十几岁,母亲离开时怕我没饭吃而没有闭上眼睛。

我母亲出生在20世纪30年代一个兄弟姐妹众多的农家,那个年代多个人多张嘴,孩子多意味贫穷与艰辛。

母亲十多岁就跟着舅舅拉着板车贩柴去城里,来回走几十里路程,还时常饿着肚子。与父亲成家后又生养了我们七个子女,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仅仅靠在地里刨食,何等艰辛!记得每年这个时候青黄不接,我家吃到上顿没下顿,由于父亲在“文革”受到冲击,什么事都得母亲出头,面对嗷嗷待哺的七个子女,母亲哭东求西去讨点粮食……

姐姐曾告诉我:母亲怀着大肚子天天去地里劳动挣工分,回到家还抢脚抢手织麻片卖以补点家用。母亲生我那天还下地捡棉花,告诉我:弯下来时我在她肚子不断冲撞,生产队长在边上监工,母亲狠心弯下了腰。为此母亲对我的残疾一直很自责。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九口之家要吃要穿,特别是我们这种受斗争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有次被抓去批斗了十几天的父亲回到本大队批斗,母亲带着妹妹,抱着几个月的弟弟去批斗会场看望父亲,红卫兵不让进去,拿木枪没头没脑向我们打来,母亲紧紧地搂抱着我们,让所有挨打落在她一人身上。

后来母亲得了癌症,在上海肿瘤医院治疗期间,母亲天天在舅舅面前哭着说:最不放心我的亚平(我的乳名),临进手术室时拉着舅舅手不放,一定要舅舅答应作主让二姐给我饭吃,“就给口饭”。母亲弥留之际放不下我们几个孩子,哭着说:“活着不能把你们带大,死后也要看着你们长大。”母亲曾再三叮嘱父亲:“一定要把几个小孩带大。”母亲临终时昏迷中一遍一遍喊我的乳名。不幸的,在母亲离开我们104天后,父亲又离开了我们,之后我又失去了唯一的才16岁的妹妹。

有一年远嫁河南的三姐逃回来,到家门口竟不知道家在何处。问着乡邻到了父母、妹妹的坟前。隔队一个乡人告诉我姨妈:你外甥女在你姐姐、姐夫坟前哭得野草塌了一大片。有妈才有家,没了父母,家也没了……

为了不受歧视与欺凌,我很长一段时间四处奔波流浪,有一年的冬天偶尔听到《流浪歌》一下泪流满面。好几个晚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妈妈,好想好想在妈妈怀里痛哭一场,像我在襁褓中一样。我曾在日记里写道:“世间哪个人不管贫与富,只要像妈妈那样关心我,叫我死我也愿意。哪个姑娘不管丑与美只要真心爱我,叫我去死我也愿意。”

多少年后,我从当初兜里只有130元,到如今拥有千万资产,失散的姐姐也找了回来,我们全家终于团聚了。一步步走来,苦过、哭过,一切都成了回忆,遗憾的是我们再也没有妈妈。有年清明节,姐姐带我们去给父母扫墓,她说了句:我娘走的时候最不放心亚平,现在兄弟姊妹几个亚平最好。我听了眼泪涮一下流了下来,在心里一遍遍呼喊:妈妈,我用什么来告慰您?这十几年来我帮助了数百位残疾人的母亲,资助了近百位贫困学子,每做一件我都会在心里默默祷告:妈妈,您牵挂的残疾儿子已经长大,今天他有饭吃了,妈妈看到了吗?今年“关爱残疾人母”得到南通市残联、南通市慈善总会大力支持,被列入了社会“特色助残公益项目”,财政拨了专款支持!

妈妈,您的儿子在心里一遍遍呼喊妈妈!这辈子没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只得把这份遗憾转为小小爱心去关爱、帮助像您一样的残疾人母亲,以求告慰您!妈妈,来世我还做您的儿子!

2021-04-20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58027.html 1 3 一瓣心香忆母亲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