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业祖师爷是谁?——李渔！”当我在2021年5月17日晚，看到江苏卫视《一站到底》的问题和标准答案时，不由一阵惊喜。平日自己特别喜读生于如皋的李渔（号笠翁）的《闲情偶寄》，对他的身世业绩也有较多的了解。素有才子之誉、世称“李十郎”的李渔，名头身份已经是够多的了——明末清初小说家、散文家、诗人、戏剧家、戏剧理论家、园林艺术家、仪容美学家，美食家、养生家、编辑家、出版家和史论家等等。林语堂先生说“在李笠翁的著作中，有一个重要部分专门研究生活乐趣，是中国人生活艺术的袖珍指南，从住室与庭院、室内装饰、界壁分隔到妇女梳妆、美容、烹调的艺术和美食的导引。富人穷人寻求乐趣的方法，一年四季消愁解闷的途径、性生活的节制、疾病的防治……”“他是一个戏剧作家、音乐家、享乐家、服装设计家、美容专家兼业余发明家，真所谓多才多艺。”（据林语堂《生活的艺术》）他是美容化妆业的专家，诸多论述十分精辟已成共识不成问题，但我过去未听说过他是美容业的祖师爷呀！
华夏民族美容化妆史非常久远
回顾华夏民族美容化妆历史，可说非常久远。有着五千年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文明古国，留有很多历代古人对美的歌颂和追求，从上古三代时期，“禹选粉”“纣烧铅锡作粉”“周文王敷粉以饰面”等，都真实地记录了护肤美容与帝王的联系；春秋战国时期，“粉敷面”“黛画眉”盛极一时；三国时期曹植诗“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两汉时期，美发、美容技术在质与量两方面都有提高，出现了“妆饰”“扮妆”等词汇。最著名的故事是张敞画眉，《汉书》都作了记载。
盛唐时出现经典妆容、且颇有时代特色，通常是整个面部一定要化白妆，加上有一点弧度的细眉，从现在的日本艺妓就可看出那时的影子。当年长安流行一种时世妆，在白妆的基础上，不用红色，嘴唇改用乌膏，画愁眉给人一种忧伤的印象，故又称“啼妆”；还有“飞霞妆”，即在面部薄薄施朱，以粉罩之；后来，又有“北苑妆”，即在淡妆基础上，将大小、形状各异的茶花籽贴在额上。最值得一提的是，唐玄宗曾命令画工设计数十种眉型，以示提倡，并赋予每一种眉型以美丽的名称，如“鸳鸯眉”“小山眉”“五岳眉”“三峰眉”“垂珠眉”“月棱眉”“倒晕眉”“分梢眉”“涵烟眉”“拂云眉”等。还有在眉目之间饰以金银、羽翠制成的五彩花子，名“花钿”；有的妇女在面颊两旁用丹青、朱红等颜色点出各种形状如月形或钱形，名“妆靥”；有的妇女用一种黄色的染料，蘸水画在额上，称为“鸦黄”……唐代大医学家孙思邈编撰的《干金要方》明确提出了治疗痤疮、雀斑、润泽肌肤的验方80余个。可见，当时利用中药美容护肤已经相当普遍。相传，武则天曾炼益母草泽面，皮肤细嫩滋润，到了80岁仍保持美丽容貌。她的女儿太平公主曾用桃花粉与乌鸡血调和敷面，其面色红润，皮肤光滑。在民间，人们还把美容药品制成面脂，在喜庆佳节相互馈赠。唐代著名歌妓庞三娘常用薄纱贴面，再将云母等中草药、细粉和蜜拌匀涂于面上，称为“嫩面”。
宋朝时民风较为保守，“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司马光《西江月》）女子妆容极为素洁，但唐朝盛行的远山黛在宋朝依旧十分受捧。妆容以清新高雅为主，眼妆延秦丹凤，但更为自然。胭脂也是略施一点，唇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桃心唇，而是比较丰满的圆润唇形，颜色以浅色为主。元代北方游牧民族的妇女盛行“黄妆”。明代名医李时珍将医学与养生紧密结合，巨著《本草纲目》记载了700多个既是药物又是食物、既营养肌肤又美化容颜的验方。富贵之家取珍珠粉擦脸，使皮肤滋润。在这许多美容养颜方法中，有外用的，也有内服的。清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在女性的社会生活和妆容方面基本沿袭了明朝的风格，简约质朴。红妆依然是当时女性的最爱，面妆多为薄施朱粉，清淡雅致；有一段时间曾盛行过垂眉。
李渔“为修容立说”
但纵观历史长河，少有真正全方位用心研究、懂得化妆美容之人。而李渔自幼聪慧又与众不同，自从绝意仕途，他出于一种反叛传统的性格，和天生一副欣赏美的眼睛，觉得作为提升美貌的重要手段，但凡女人都离不开化妆之术。用他的话说，除非美到仙姿国色那种级别，可以不待妆容而自美，否则“予所谓‘修饰’二字，无论妍媸好恶，均不可少。”于是李渔在他的《闲情偶寄》首篇，写出《声容部》，列出选姿、修容、治服、习技四章。在选姿章里，分别对肌肤，眉眼、手足、态度；在修容章里，分别对盥栉、熏陶、点染，都作了详细论述研究，可说是他多年带领戏班在外化妆演出，长期实践得出的真知，高度概括成的经验总结，这未必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在美容方面，李渔有些什么特点值得称道的呢？
1、关于肌肤：“素者白也，妇人本质，惟白最难。”“肌肤之细而嫩者，如绫罗纱绢。”认为女人的皮肤达到白嫩细滑，才是最高境界。
2、关于眉眼：“面为一身之主，目又为一面之主。”“察心之邪正，莫妙于观眸子……情性之刚柔，心思之愚慧。”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刚柔愚慧一看便知。“眉之秀与不秀，亦复关系情性，当与眼目同视。”他还认为对“远山”“新月”形状眉毛，具“天然之曲，而后人力可施其巧。”
3、关于手足：“两手十指，为一生巧拙之关，百岁荣枯所系”，这与国外画家所述画人难画手，大艺术家达·芬奇说“灵魂应该通过手势和动作来表现”，是一脉相通的。李渔还说“瘦欲无形，越看越生怜惜……柔若无骨，愈亲愈耐抚摩”，这是他对美手的欣赏。而对美足的欣赏，则在“‘行行如玉立’，皆谓其脚小能行，又复行而入画，是以可珍可宝”，即“正则自然”的美感。
4、关于神态（原文是“态度”）：“态之为物，不特能使美者愈美，艳者愈艳，且能使老者少而媸者妍，”这是李渔对妩媚的解读。“‘媚态’二字，必不可少。媚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是无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唯其是物而非物，无形似有形，是以名为‘尤物’。”这可是对妩媚的细解升华了。
5、关于修容：“俗云：‘三分人才，七分妆饰。’此为中人以下者言之也。然则有七分人才者，可少三分妆饰乎？即有十分人才者，岂一分妆饰皆可不用乎？曰：不能也。若是，则修容之道不可不急讲矣。”这里李渔强调了美容的重要，也是他要写这本书讲述美容术的缘故。“吾观今日之修容，大类楚宫之末俗，著为章程，非草野得为之事。但不经人提破，使知不可爱而可憎……”也就是掌握修容的分寸，极其重要。
6、关于梳洗（原文名“盥栉”）：“盥面之法，无他奇巧，止是濯垢务尽”，要清洁好毛孔渗出的油汗。“善栉不如善篦，篦者，栉之兄也。”李渔认为细齿密集的篦比梳子好，可使头发里无灰尘，且丝丝油黑发亮，“当以百钱买梳，千钱购篦。篦精则发精，”且可梳成蟠龙之势的高发髻。他认为女子的发型不可“只顾趋新，不求合理； 只求变相，不顾失真”。有趣的是在此段末尾，李渔大发感慨，“噫，笠翁于此搜尽枯肠，为此髻者，不可不加尸祝。天年以后，倘得为神，则将往来绣阁之中，验其所制，果有裨于花容月貌否也。”意思是，我搜尽枯肠谈盥栉和发髻，大家可检验一下，这样做是否变得花容月貌？我死后一定要给我烧香磕头，感谢我提供的好经验呀！此话很是风趣。
7、关于熏陶：“美人之香不可使之或无耳”，美人的香气是必不可少的，“有国色而有天香，与无国色而有天香，皆是千中遇一，其余则熏染之力不可少也。”李渔谈到花香、皂香、茶香果香，均可增加体香，让人回味无穷。
8、关于点染脂粉：“二物颇带世情，大有趋炎附势之态，美者用之愈增其美，陋者加之更益其陋。使以绝代佳人而微施粉泽，略染猩红，有不增娇益媚者乎？”美容使用脂粉应因人而异，“脂粉二物，其势相依，面上有粉而唇上涂脂，则其色灿然可爱，”李渔还教人妙法秘诀，“今以一次所傅之粉，分为二次傅之，先傅一次，俟其稍干，然后再傅第二次，则浓者淡而淡者浓，虽出无心，自能巧合，远观近视，无不宜矣。此法不但能匀，且能变换肌肤，使黑者渐白。”这都是李渔的经验之谈……
李渔为中国美容业
作出了重大贡献
李渔自称“不止为风雅功臣，亦可谓红裙知己”，自认有责任为这些盲目求美的女子著章程，“为修容立说”。李渔把美列为人生极高的价值追求，他最喜孟子的“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孟子·告子上》），李渔以人为本，合理阐述美的个体性，李渔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中，真正偷窥到维纳斯美容的第一人。
李渔自己有一个家班女戏，自己既当编剧，又当导演，曾带着戏班到各地演出，走了半个中国。自己若不精于美容化妆，演员是上不了舞台的。
李渔在美容化妆上，作了细心的研究、缜密的思考，有大量实践经验，这从《闲情偶寄》等著作中可见一斑。李渔所说的化妆的道理，就是适度，即“止当如此，不可太过，不可不及”。当然其中有些是陈旧的、甚至有糟粕，但他能注意突出优点去除缺点。但不可否认其大部分内容是超越前人、胜于前人的。近代戏曲评论大家吴梅在《中国戏曲概论》中曾给予李渔极高评价：“清人戏曲，大抵顺、康之间，以骏公、画堂、又陵、红友为能，而最著者厥惟笠翁。翁所撰述，虽涉俳谐，而排场生动，实为一朝之冠。”李渔不顾时俗所忌、不惧时俗打压，引导女性追求适合自己个体特征的健康、独特的容饰之美，在那个时代可说是犹如空谷足音，极其难能可贵。李渔虽是一个具有明显历史局限性的艺术家，但其仪容美学思想中也包含许多有价值的见解和经验，这在人们将美容化妆视作一种社会修养的今天，尤其值得肯定、重视和借鉴。写《戏看人间——李渔传》的作家杜书瀛说：“李渔的性格特点是什么？就是他敢于自我作古——所谓自我作古，就是自己做开天辟地第一人。”李渔在中国美容业，继往开来，作出了重大贡献，尊之为美容业的祖师爷也是实至名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