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曾善

作为一个晚辈，一个从小就哼唱着薛范先生翻译的外国歌曲的爱好者，今天（9月3日）中午突然听到薛先生去世的消息，感到悲痛不已！我和这位著名的音乐翻译家薛先生只见过一面，但是这一面之缘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和无限的遐想。

那还是在20年前，薛先生抱着虚弱的身体，在好友陆圣洁及其夫人的陪同下，专程从上海来到南通拜访严格（辛丰年）先生。当日下午，我们先陪同他们去唐闸公园游览。当时的唐闸公园还没改造，略显萧瑟，粗陋而又荒野。他从大城市来，我们带他到这里是不是适当？谁知那天秋高气爽，十分怡人。我们先来到荷花池旁，只见水光清净，一大片残荷疏条交映，两岸夹道高林负势竞上，秋风阵阵，泠泠作响。面对这原始古朴的情境，两位老人连说：“好风景！好风景！”还专门找到一张长椅子坐上，尽情地享受这大自然的美景。其实何处无荷花？何处无高林？少的仅仅是两位老人的闲情与出自内心深处的友情！

从唐闸公园回来，天色已晚，严老设便宴招待薛先生。席间，他们的交谈无非音乐。薛先生翻译的歌曲大都是苏联、东欧和拉美的，他特意向严老请教德奥音乐。严老讲了一些心得后，反而感叹时光匆匆，来不及读书，加之眼力衰退更加阅读困难。他平时常说读书来不及、听音乐来不及，可还时常让我们帮他买书，买不到还设法复印！

他俩谈得正浓，薛先生可能出于激动，突然脱下了外套。我正好坐在他左边，帮他将衣服放在椅子靠背上，只见他里面穿的羊毛衫竟然有三个补丁，而且还是三种不同的颜色！这真是让我大吃一惊。这么著名的音乐翻译家，却是这么朴素！和我们平常见到的所谓大师，真是有天壤之别。

薛先生身上这件羊毛衫上的三个补丁，不仅让我惊讶，更引起我无限的遐想。我心里突然冒出两个字：惭愧。我想，时代发展到今天，我们砸掉了脖子上的枷锁，使我们在物质上得到极大满足，是不是又给自己套上物质和势利的枷锁？薛先生无形中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现在薛先生与严老都已故去，他们留给了我们什么？他们留下的不仅仅是大量的作品，更多的是精神，是品质，是他们的价值观，是做人的态度。我们目前正处在时代的转折点，两位老人的一生正好告诉我们，我们必须选择好正确的人生观。他们的事业是音乐，那就为音乐而献身，物质和利益不是不重要，而是在他们眼里还有比这更重要的。正如一位学者所言，当今学术上出现贫困，正是因为缺乏玄奘式的人物。而薛先生和严老正是玄奘式的人物！所以他们才能呕心沥血，才能取得非凡的成就。

薛范先生译配的歌曲，最有名的莫过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每当我听到这熟悉的旋律，都会想起薛范先生羊毛衫上的三个补丁，也会想起在唐闸公园的那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