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骁远
今天是杜克秋假的第三天。
秋假本来是有打算的,而且盘算出游计划时,心里一直涌动着幸福的甜蜜: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一样被人需要过。好几伙人似乎都差一个,问我:“汪骁远,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我纠结琢磨,觉得有点难办。
现实让我没法难办了,我在秋假前一晚美美踢球,朋友一记大飞踹,直直地正中我脚踝。踢足球受伤,再正常不过了,就像人一辈子高低都会经历几次手术一样。只是发生在秋假前,就像高考前右手骨折一样让人难过和懊恼。我不信邪,信我命由我,于是问室友要了个护踝;找不到拐杖,就让室友外出吃饭时给我去森林里捡根树枝。我撑着走了两步,然后很顺滑地接了一个趔趄,差点脸着地再给我摔掉两颗牙。算了,算了!
今天终于能走路了,下午坐在Bella Union楼顶外面的长椅上憩息。学校里的人像晨鸟出林一样飞到美国各地玩儿去了,留守的都是有事伤心人。我又写了一天的文献综述,眼睛有点花、头有点昏。我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听见一种螽斯的叫声,比之中国种更低沉、嘶哑,像打不着的摩托车发动机。它的叫声从楼底下传来,我浮想联翩:估计它的体型就像螽斯里的橄榄球运动员,一身刀刻一样的肌肉,骨骼宽广俊美,鞘翅粗壮有力——充满雄性魅力。只是想象一下,就像我昨天前天躺在床上想象朋友们在东海岸的小城里看到的海一样。我此刻唯一能看到的是一棵树。五点时,阳光变得柔和,如同晕开的水彩扑在树梢上,像给它上了个嫩绿色的妆。我坐了很久很久,一直没人经过,只有鸟鸣、螽斯、风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一切都和莫奈的油画一样朦胧、祥和。
很少见的。这里是几个宿舍的交界处,平时里最喧闹。因为每天都看得见一群群俊男靓女衣着光鲜地出门,满面写着疲倦和知识地回程。而且往往在周五晚上,他们都会穿上最俊俏的衣服,打扮得像军舰鸟火红色的嗦囔一样出门,三三四四聚在一起大声聊天、娇笑欢闹。
此刻都没了,匆匆的行人全都不见,朋友也是。我晚上一瘸一拐地去最火爆的咖啡店里点单,平时要等整整一小时的,这次五分钟,店员直接甩给我一份香喷喷的奶昔,这还是不错,另外也没人和我抢自习室,我一人占着宿舍楼里偌大的自习室写作业,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写多久就写多久。我在宿舍楼里待了两天,待遍了六间自习室,在里面躺着坐着站着,各种姿势做我的literature review、写我的作业。
今天朋友回来了,晚上一起聊天,他们和我抱怨:啊呀,作业要做不完了。我暗笑,那你们出去玩后悔不?“不后悔!要不是作业做不完谁回来!”我哑口无言。
于是,又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和低潮,为什么我就这么惨正好在秋假前遭受如此的瘸腿之罚呢?还忍受如此只能看不能身临其境之痛苦,被朋友圈里的纽约奥兰多华盛顿威尔明顿里自然的秀丽、城市狂欢的繁华疯狂拷打。真难过啊!忽然又想到以前难以理解的史铁生的痛苦,此刻全然明白了。
以后怎么样呢,必是好好爱护自己的双腿双脚,灵魂的丰满不只需要思想的建构,眼见和脚下的路一样重要,那同样是我生命的一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