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一

“小艾，教过你画画的孟溪离婚了。哎，搞艺术的……”听了闺蜜小梅的随口一言，艾叶僵住。何时与小梅分开各自回家的，艾叶竟无察觉。孟溪这个名字，一直都刻在艾叶心里，这个秘密无人知晓。

艾叶傻傻地看着卧室墙上挂着的一幅少女油画肖像。画中人，就是当年的她；绘画者，则是孟溪。

二

县城有条历史悠久的老街，巷陌纵横、蜿蜒逶迤；街两侧有不少别具风情的百年老店，充溢着穿越时空的年代感。艾叶的家，就在老街的一条弄堂里。

那天，落日余晖中，孟溪坐在艾叶家门前石鼓上，打开画夹，看着幽幽长长老街，静静地在画板上运笔速写。

“哎呀！”突然开门的艾叶，像轻灵的小燕子跳出门槛，不料撞在孟溪身上。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的艾叶，很快就被画板上的画作牢牢吸引住，她脱口而问：“你画的？”

孟溪点头：“是啊！”

“那你教我画，好不好？”

孟溪看着艾叶，不知所措。

“你就说你教不教嘛！”艾叶双手绞动着垂落于胸前的一条油亮亮黑色长辫，看着惶惑的孟溪。

“你，你想学，那，那我、我就教你呗……”孟溪恍若梦中。

艾叶跟着大她两岁的孟溪，学了一年绘画。一年后，孟溪跟随父母回南京去了。

短短一年，却在艾叶生命中打下刻骨铭心的烙印。乡间采风，林中漫步；江畔写生，山上探幽……当然，更多的，是艾叶和孟溪在民风淳朴的老街上徜徉流连，留下诗意的步履、青春的浪漫。

“孟溪，你还会再回来看我吗？”心知留不住孟溪的艾叶问。

“你考来吧！我在南京等你！”孟溪无法承诺艾叶什么，他只是不住地替艾叶打气。

艾叶生了一场大病，孟溪瞒着父母几乎天天往医院跑，陪伴和照料艾叶整整一个月。艾叶对他由深深喜欢，变成了深深挚爱……离别时，孟溪以艾叶为模特儿，画了一幅肖像油画，名为《窗畔少女》。与其说以画留念，倒不如说是以画寄情。

三

天不遂人愿，艾叶高考发挥欠佳，并没有如愿进入想就读的南艺。

打击偏偏接踵而至。艾叶父亲突发脑溢血不幸辞世，伤心过度的母亲不久也跟着撒手而去。艾叶用父母给她留下的资产，读完了大专后，在县城老街上开了一家门面尚可的服装店，经营状况不错。

孟溪一去无音讯，艾叶当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他。平日里，艾叶要么就背着画夹外出写生，要么就和小梅等几个好闺蜜一块玩，倒也不觉得时光有多难打发。

闺蜜小梅的一个好友恰好也是孟溪朋友，“孟溪结婚又离婚”的事就是小梅从他那儿听说的。

“听我朋友说，他现在是一位知名的年轻画家，作品多次到海外展出过，算是文艺界一颗新星呢！”小梅后来在聊天中无意间又说起孟溪的事，“听说他娶了一个富商的女儿，但不知为什么婚后老吵架，没多久就离了婚……”

孟溪曾经明确承诺过她什么吗？艾叶细想想，似乎并没有。好的，好的，他一走便和她不联系，这是他的选择；他结了婚又离了婚，这也是他的选择，与她艾叶何干？该不该将往事彻底遗忘？该不该另觅良人，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生活？

四

艾叶潜心学习、创作，达到了相当的水准。她先是在县城成功举办画展，后来又在市里参展引发关注，最后终于有作品被选送南京参展……

去省城看画展的艾叶，远远地就认出了站在自己画前的孟溪！她原以为再次面对孟溪会心如槁木，不承想，眼睛已湿润。

思来想去，艾叶决定不给自己留下人生遗憾，通过小梅的好友，她打听到孟溪的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

开门看见艾叶，孟溪一怔，侧身让艾叶入内。

艾叶注意到屋内陈设朴素简单，最重要的是，看不出有女主人存在的痕迹……而此时近看孟溪，虽依然英俊，但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祝贺你的成功！我看了你的画作，功底扎实、笔触细腻，光影和构图别具匠心，让我真心为你高兴……”沉默半晌，孟溪开了口。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艾叶单刀直入，直截了当。

孟溪显得有些迟疑，但还是缓缓地开了口：“回南京后，我父母投资失败，父亲情急下又借高利贷想渡过难关，哪知道……父亲瞒着我们服毒自尽了。母亲受刺激患上精神病，要债的又天天上门，我走投无路向父亲生前交好的一个富商求助，和他的女儿结了婚，暂时摆脱了困境。婚后我们发现无论如何都说不到一起，过了两年她也觉得无趣，我们就分开了。”

五

艾叶听了孟溪这种“以身相许”又过不下去的老套报恩式婚姻故事，无言以对。

她本来想，如果一切依旧，就先邀请孟溪一起回老街看看；但现在她觉得，要重新审视一下孟溪这个人以及自己对他的感情。她真的了解他吗？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两个人到底变了多少？孟溪，还是她倾慕的那个天才少年吗？

她并不想辜负自己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