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苦盦

周作人有诗云，“且到寒斋吃苦茶”。“一位友人因为记起吃苦茶的那句话，顺便买了一包特种的茶叶”即苦丁茶相赠，一说则是“旧学生送我的”，总之“这茶实在太苦”，使得这位苦茶庵主“终于没有能够多吃”，甚而自我解嘲，“一定喜欢苦茶，非苦的不喝么？这也未必然。那么，为什么诗里那么说？为什么又叫作庵名？岂不是假话么？那也未必然。今世虽不出家亦不打诳语”。即便如此，周作人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苦茶并不是好吃的”，“好吃苦茶”只是“老僧假装”而已。

曹聚仁说，周作人的文风“可用龙井茶来打比方，看去全无颜色，喝到口里，一股清香，令人回味无穷”，说的虽是文章，但周作人对龙井茶一类绿茶倒也确实“好吃”。

周作人是绍兴人，“从小就吃本地出产、本地制造的茶叶，名字叫作本山”，到北京后，也见到过此茶，改称“平水珠茶”。在平日里“根本不讲究什么茶叶，反正就只是绿茶罢了，普通就是龙井一种”，有时“碰运气可以在市上买到碧螺春，不过那是很难得遇见的”。除自购外，朋友也送了好些茶，如六安茶、太平猴魁，“都觉得很好”，另有“横山细茶、桂平西山茶和白毛茶各种，都很不差，味道温厚，大概是沱茶一路，有点红茶的风味”。

周作人固执地认为，“喝茶以绿茶为正宗”，对于葛辛所持“英国家庭里下午的红茶与黄油面包是一日中最大的乐事”之说，“殊不以为然”。他说，“我的所谓喝茶，却是在喝清茶，在赏鉴其色与味，意未必在止渴，自然更不在果腹了”，“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乃是“喝茶之道”，故梁实秋来八道湾造访，“主客相对总是有清茶一盅，淡淡的、涩涩的、绿绿的”，难怪乎刘半农也说苦茶庵的“‘苦茶’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