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高
20多年前,拍摄6集电视文化片《太湖》,我来到苏州西山,看见一条长长的堤岸上,生长着4棵樟树,那气势啊,一下子就把我镇住了。
4棵树,一字儿排开,每棵间隔大约30米,顺着一个方向倾斜,巨大的树身冲向蓝空。它的身姿,像莽莽森林中的野杉树,顽强地向天生长,它旁逸的树杈不多,躯干十分均匀挺拔,显得高大伟岸。经年累月,兄弟般抱团成长,迎接风雨雷电,一起沐浴朝霞夕晖,如此雄大壮观的场景,我在别的地方没见到过。
它们就是这样,在我心上一站就是20多年。在这20多年里,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时常想到它们,想到它们那凛然的气势,想到它们那不管不顾的成长,想到它们几百年立于天地间的不容易,想到它们的前世今生与未来。它们见证了多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见证了多少太湖之滨的风花雪月,它们实在太了不起了!
2022年11月8日,天气晴朗,秋阳明艳。我终下定决心,要去看看这4个“老兄弟”。
临行前,给一直生活在西山的老朋友张玉芳打电话。过了一会儿,电话来了,他说,他已安排他的儿子王晓乾带我们去,我知道他儿子在西山国家农业园区担任副总,见多识广,有他当“向导”,寻访古樟应该没有问题。
来到西山已是中午,我们在农家乐吃好午饭后,就上了路。
汽车沿着湖滨观光大道,向西山深处开去。路上,小王打了几个电话,我不太听得懂当地方言,他在电话中,大概也是在向熟悉的人询问古樟树生长的地方。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一个名叫东湾的山村。这是小王带我们寻访的第一个点。我看看这里倒是生长着几棵古樟树,再看看周遭环境,完全找不到我记忆中的影子。我印象中的樟树是4棵,一个方向排开,可这里却明明写着“古樟七怪”,显然不是我要找的。
看看眼前这7棵错落有致的古樟,也很震撼。一个村子,能有一棵这样的古樟,已是福分,而这个东湾村却有7棵,在这里一长就是500多年,奇村奇树奇迹也!尽管找到这7棵古樟,也是缘分,但我还是对小王说,这不是我要找的树。
小王把我们带到另一个村子,村口牌子上写着:东村·下泾。这里有5棵大樟树,树龄800余年,这几棵树都长得粗壮横逸、树冠繁茂。我对小王摇摇头说,也不是。
我们再次出发,这回来到了太湖边。离湖边不远处,倒生长着一棵巨大的古樟,华盖展开,足有一个篮球场那样大,壮观极了。这也不是我要找的“老朋友”。小王显得有点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考虑到小王下午还要上班,我让他先回去,我想静下心来,自己再去仔细找找。小王走后,我们又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与我记忆吻合的那一组古樟。
最后来到阴山岛,阴山岛的村头同样生长着一棵古樟。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我要找的那4棵“四胞胎兄弟”一样的古樟树,内心是有几分失望的,但却没有失落。
寻访古樟,我看到了明月湾古樟树的灵性、甪里古樟树的壮美,更有千年古樟的雄浑,还有西山秉场村罗汉坞“藤樟交柯”的神奇!
大树是历史的见证,大树是文化的象征。一棵树,在一个地方,能生长几百年乃至上千年,足以证明这个地方民风好、村风纯、风水绝佳;证明这个地方水土好、气候好、风调雨顺。
古树就是传说。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顽强的生命力,不断书写大地的传奇、演绎湖山的故事、见证村寨的变迁,守护着它身下的山水、田地和村庄。守望着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古树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匆匆过客。
在我们还没出生的年月,它就已伫立在那里,经风雨见世面,与我们的祖先谈天说地,彼此守望;在我们离去时,它却依然站在那里,继续守护着我们的子孙后代,庇荫着我们的村庄田园,调节着我们的生态气候。所以,我们必须敬畏每一棵古树。这大概就是我要执意寻找那4棵古樟的内在动因吧!
我对同行的伙伴们说,我一定要找到那4棵树。当年,我拍过照片,照片应该在上海书房里某本书的夹层中。待我回到上海,只要找到照片,就一定能找到我心中那4棵伟岸卓绝的古樟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