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灯火

◎孙同林

火,在人类行走过程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意蕴。灯火一词,让我感受到儿时的那份温情。

儿时的灯火来自油灯。最初的照明工具是豆油灯,后来演变成煤油灯,那灯的光是昏黄跳跃着的,因此,只能称之为灯火。灯火没有居高临下之感,它们的光温煦地环绕我们周身。

灯火则既有光明的属性,又有温暖的意蕴。小时候的“灯”虽然小,虽然暗,却是暖暖的。母亲给我们说过一条谜语:“要开花,不开花,开起花来一间屋子装不下。”多么神奇,什么花开起来竟然一间屋子都装不下呢!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灯火旁边,温柔的灯光映照着每一张脸,那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场景,令我至今难忘:祖父眯着双眼,坐在桌前,手里托着水烟袋,从灯头上点燃一根旧篾片,对着烟锅,咕噜咕噜吸上一阵,缕缕烟气从口中徐徐吐出,烟圈在灯火的上空缭绕。我觉得好玩,用手去抓那弥漫在头顶的烟雾。祖父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说,写作业呀,烟圈有什么好玩的。母亲和大姐在灯光下做针线,母亲在缝补我的一件破衣服,大姐正一针一线纳鞋底,她闻到一股水烟味,用手夸张地在空中挥了挥,又转过脸来朝祖父瞧瞧,祖父笑笑,识趣地把水烟袋转了一个方向又抽了一口。这时候,灯头上的火苗突然剧烈跳动起来,随着“啪”的一声爆裂,灯头蹿出一股青烟。母亲顺手从针线匾子里拿起剪刀,伸到火苗上,剪断了灯花,灯火又亮起来。二姐和我们姐弟几个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不一会儿工夫,鼻子眼、眼窝都成黑的了。

汪曾祺的《冬天》里有一段话:“天冷了,堂屋里上了槅子。槅子,是春暖时卸下来的,一直在厢屋里放着。现在,搬出来,刷洗干净了,换了新的粉连纸,雪白的纸。上了槅子,显得严谨、安适,好像生活中多了一层保护。家人闲坐,灯火可亲。”那是一种情形,也是一种意境,那个时候,灯火就是一粒种子,种着光明、温暖、亲情和希望。

渐渐地,有人家有了罩子灯,灯光亮了许多,这是很让我羡慕的,因为即使这样简单的一个灯罩,我们家也是舍不得买的。至于点蜡烛,那就有点奢侈了,只有在敬神拜佛的时候才能点上。

如今,长夜漫漫,却有一路璀璨的灯光为伴。然而,我们却生不出那种“灯火可亲”的心境来。汪曾祺说:“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是温情,苏轼的“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也是温情,王安石的“昏昏灯火话平生”,还是温情。灯火温情,是一种怀念,也是一种依恋。

“泥炉煮酒君共享,万家灯火故事长”,灯火给予我们光、温暖、温馨、亲情。灯火不灭,故事不断。

2023-01-12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22472.html 1 3 灯火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