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洪芬

网购了一个菠萝蜜，收到货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然后把菠萝蜜扛起来去给父亲看。父亲彼时正站在阳台上看着风景，我一边扛着20多斤的菠萝蜜一边喊：“爸，给你看个大东西，你看厉不厉害……”厨房里的老公闻声而来，他笑：“忘了你几岁了，咋还像个孩子？”

我几岁了呢？我自然清晰记得，女儿都20岁了，我能不老吗？可是不知道咋的，在旁人面前，我或许内敛、沉稳、包容，甚至坚忍，但在父亲面前，我却从不想掩饰自己的小孩子习性。事实上，70多岁的父亲好像也习惯了把我一直当成了孩子。记得有一次，8岁的儿子攥着我的手借着力地在我面前上下跳跃，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他头顶撞上了我的下巴，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父亲一见，心疼坏了，又不忍责骂孩子，只能一个劲问我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还疼不疼？

我痛得不敢动弹，父亲便也揪着眉在边上看我，等我好不容易舒缓过来，父亲也才舒了一口气。为了让父亲放心，我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可心里早已抑制不住生出了许多的暖。想起来，人至中年，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我早已尝过太多，熬过生活的磨砺，我也早已学会了各种坚忍，其实这点痛，于我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很明显，在父母眼里事实不是这样。

他们会心疼、会不忍。他们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一点点委屈。这些我经常为我两个孩子考虑的事，我的老父亲即便70多岁了，依然在为我考虑，因为在他眼里，我终究是孩子，是他的孩子。就像这次，父亲生病，我想着把他接到身边来照顾，父亲总是不肯。我便流了泪。我说我每天忙，让我天天回乡下实在做不到；可是不回吧，又担心……便是这样，我结婚20多年都没在我家住过的父亲终于答应来我家住一段日子，我知道，他对我的爱早已成了我的盔甲、他的软肋。

父亲来家后，我时常陪着父亲聊天。我们说好久好久以前的事，父亲常常哈哈大笑。我发现在父亲遥远而清晰的记忆里，我还是那个时而淘气时而乖巧的孩子。人至中年的我时常在别人面前回忆着我的两个孩子的曾经，但在父亲面前，他的曾经里只有我，我还是个孩子。

我们时常论及生死。父亲常说，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够了，以后如果有严重情况，别折腾了。每当这时候，我会生气，会不允许他说这话。但更多的时候，我会隐藏起心底的酸涩和泪水，我朝父亲笑。我不想和他犟，哪怕只一句也不。父亲怕给我增加负担。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是最重要的，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我的心里，他也是最重要的。父亲在，我就永远还是孩子，永远有人疼有人爱……我始终相信，未来还很长，我和他相伴的路也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