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跃
钱起的诗名缘于他那首《省试湘灵鼓瑟》。传说天宝九年,他赴京应试,途经京口寄宿旅店。当夜,圆月高悬,月色如水。钱起忽然听得院子里有人漫步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起身开门,却不见人影。钱起一时茫然,却记住了这两句诗。第二年,钱起赶到长安参加礼部考试,试题为《湘灵鼓瑟》。记忆中的诗句触发了钱起的灵感,便有了他的《省试湘灵鼓瑟》:“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湘灵鼓瑟”这个题目,源于《楚辞·远游》中的“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诗句又源于古代神话传说:尧帝有两女,一是娥皇,一是女英,嫁给舜帝做妃子。舜帝南巡,死于苍梧,二妃悲伤而绝于湘江之滨。她们死后化为湘水之神,谓之湘灵。湘灵常常在月夜里弹琴鼓瑟,寄托哀思。
诗人的想象上天入地,如入无人之境。无形的乐声,在他的笔下化成了水、化成了风、化成了吐芳的白芷,瑰丽而多姿。特别是结句,戛然而止,神思绵绵。无怪主考官读此诗后拍案叫绝,以为“是必有神助之耳”。
王维以为钱起的诗“高格”,应是指他的《暮春归故山草堂》这类的诗:“谷口春残黄鸟稀,辛夷花尽杏花飞。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
“谷口”是“故山草堂”之所在。谷口春去,黄莺啼啭;木兰花落,杏花意浓。春色了无踪影地凋零了,诗人却意外地发现:窗前幽竹,兀傲清劲,翠绿葱茏,摇曳多姿。而竹的殷勤,是迎接我的久别而归。诗人的怜竹之意和幽竹的“待我”之情,在物我相亲的意境之中互显,个中意味不尽。
诗人对“谷口”情有独钟,他的《题玉山村叟屋壁》“谷口好泉石,居人能陆沉。牛羊下山小,烟火隔云深。一径入溪色,数家连竹阴。藏虹辞晚雨,惊隼落残禽。涉趣皆流目,将归羡在林。却思黄绶事,辜负紫芝心”,写的是春到谷口时令人迷恋往返的自然风光。
这里远离了世俗的灯红酒绿,远离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无论是放牧的牛羊,还是农舍的炊烟;无论是流淌的溪水,还是连绵的竹林;无论是雨后的彩虹,还是惊飞的禽鸟,都给予人一种质朴平和之趣。面对如此的景象,诗人由衷地感叹自己:却还在想着做官入世的俗事,乃至“辜负紫芝心”。
可真正要放下名利,超然于物外,又谈何容易?诗人总喜欢以一种高士的姿态出现在诗中,以示自己的高雅闲淡,可真实生活里的诗人又常常是另一副模样。钱起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