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高

这两天，在地处如皋西南一隅的乡下，最大的感受就一个字：静！静得出奇，静得异样，静得让人有点儿心慌。

在过往几十年的记忆中，乡村的初一、初二乃至初五之前，都是最最闹猛的日子，许多传统的习俗都会在这几天中充分体现出来：打留话的（一种乡村快板书的样式）、舞龙灯的、送高香的、送财神的，络绎不绝。至于亲朋好友之间的互动、拜年、访问，探访问候长辈，更是忙得不亦乐乎。祝福声、问好声、吉利话，不绝于耳。还有那些听惯了的鞭炮，天空闪烁的龙灯，如皋西乡板鹞高手们最喜爱的风筝，日夜都在天上歌唱，传统的春节热闹极了。

可是，今年这是怎么啦？门前的大道上，不见人来人往，村后的公路上，也不见车来车去，春节前几天，明明看见有那么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公务员、企业家、大学生、老师们不是都回来了吗？可这两天，他们都去了哪里了呢？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我忍不住走出家门，走到门前的大路上，树木翠竹环绕的乡村，雨水湿润了脚下的土地，我披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在村道上慢慢溜达。这雨，像陈年老酒，把整个村庄都灌醉了。

我走向村前的田野，雨中的麦苗儿绿油油的，数不清的水珠儿，挂在麦叶上亮亮晶晶，像小小的圆圆的水晶灯，挂满整个田野。油菜们正在使劲生长，再过两个月，它就要生儿育女了。还有那蚕豆儿，一嘟噜一嘟噜的，老实巴交地窝在那里默默不语，我知道，别看它现在这么老实，到了它开花的时节，一开，每一朵就是一双眼睛，花儿中间那黑黑圆圆的芯，犹如孩童的眼眸很是灵动。田头清凌凌的小河，那一个静啊，静得人看不见它的流动，明镜一样清澈。无叶的柳树，投在河面上，倒影婆娑，很是有趣。微风吹过，河面忍不住皱起眉头，风一走，又归于平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几十年来，我从未见过这么安静的村庄，从未见过这么安详的故乡。

远处，有一个人走来了。是隔壁村的一个乡邻。我问他去什么地方，他挥挥手中的一把香说，去给土地公公敬香。他说这话时，沧桑的脸庞上写满真诚。是呀，几千年来，农民对土地的依恋、对土地的虔诚，那是基因中、骨子里的。土地，是我们的母亲，不只是农民，我们每一人都应该敬畏土地。我又问，外面怎么看不见人？他说，都在家里窝着呢。阳了的，要防寒保暖，防复阳；没有阳的，怕感染了中招。其实，他所说的这些，我都已经想到了，只感到惊奇的是，政府没有动员，乡村也没有约定，怎么就这么出奇的一致、这么出奇的自制？这，要多大的自制力、意志力啊！这，就是中国的老百姓啊！在大疫面前，在灾难面前，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在这样的中国人民面前，还有什么艰难险阻不能跨越！还有什么凶恶敌人不能战胜！伟大的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越发坚强越发自信，不就是源于这种精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