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松延
在曾经的四安境域,有三条大致平行、成川字分布的南北主河道,东沿和中部两河为著名古运盐河中的两段,其中,东河现名金石,中河现名兴石,顾名思义北为石港,向南分别连接金沙、兴仁。位于西部的毛通港则相对低调,几乎不为外人所知,但居于毛通港北端的姚港桥却名气不小,一直是当地有名的地理标志。
奇怪的是,附近居民将这座桥喊作“杨家桥”或“杨港桥”。经搜寻,笔者在宣统年间绘制的《通州水陆道里详图》上该桥位置找到“杨港桥”的标注,据此判断该桥的历史至少有110多年了。至于桥名由来有两种说法,一是《通州历史文化概览》所记,因该桥最初以杨木搭建,故称杨木桥,久而久之变成了杨港桥。二是世居桥旁的严建华老人生前考证,“因为桥西的姚港低田才有了这个桥名”。而1916年《通海新报》中的“姚港桥西……向属低漥”句,则与后一种说法相合。
观察姚港桥的选址,位于当年的水运要隘。此地为五水交汇之处,桥南即分三路:西往韩家坝;东经虾蟆庄、王家桥到陈家酒店(四安镇);向南由野鸡桥、南四鸭港到横港、南通。在桥北四五十米处分为两路:向北到吴山桥(严家园)、北四鸭港;往东北至邓家桥等地。
关于该桥的修建,青少年时期生活于此、后定居昆明的吴中达老人(1937年生)回忆,据他童年获得的信息,该桥最初由桥东富户沈馨安出资兴建。至于最初建桥时间,已难以考证。而早年的木桥因维护不善,常以危桥形象出现在报端:1924年10月,姚港桥因“年久未修,凡重载车辆行经其上,颇觉危险”,为此,该处地董等建议修理,四安警察所陶逸卿所长“助洋二十元,董事办事处亦拨助洋四十元,余归附近乡富劝募”,并经匡算,“需洋三百余元”,但结果因“为战事各地筹捐,故对于此等善举之劝募为较难”而作罢。1928年,四安“西乡姚港桥,腐烂更甚,且桥身走动,行经其上,如体育之荡木”,致有记者呼吁“深望行政局长……加之注意焉”。
几年后,姚港桥终于迎来了巨变。据多位老者转述父祖辈的回忆,90多年前,在陈家酒店河东(今四安卫生院位置)和姚港桥东开设“纪万源”木行的纪德连(人称纪二连子)从福建押运木排回家,因江中出现险情,没法收港(靠岸)。结果,一阵惶恐之后,纪德连不仅幸运脱险,还意外捡到另外一个木排。庆幸之余,他认为不义之财不该受用,要将出售这批木材的钱用于行善。于是,买来上等的钢筋、水门汀(水泥)等材料,并专门请了宁波工匠,在原址建成了一座高大坚固的水泥桥,也在乡间留下一个动人的故事。
早年的乡村河道,渡多桥少。姚港桥从初建到重建,为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也见证了通城北郊的世纪风云。如1913年5月,上海《时报》曾有报道姚港桥之春苗会(麦苗将秀之时攀刀山),引来“乡间男妇聚观如堵”。1916年7月,“四安市姚港桥……遭阴雨已达十余日之久,种植花荳之田均成泽国,农民无不忧形于色”。1943年2月16日,南通县警卫团和通西独立营的指战员从这里星夜过桥,拉开了悲壮的万愿楼战斗的序幕。后因日伪军进驻严家园,为阻隔交通,新四军拆去栏杆,掀掉桥板。日本投降后,人们重新铺上木板,但未恢复栏杆。1946年,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在这里推开。后因国民党军驻扎附近的严家庄,新四军再次掀掉桥板。1948年,由王汉言率领的小元游击队等我方小股武装利用此处的复杂地形打击敌顽。而坚持就地斗争的我四安区虾蟆乡乡队长羌汉臣,则被反动派杀害于姚港桥旁。
值得一提的是,附近的农家子弟,在耕读传家、崇文重教氛围中,自强不息、勤于攻读,从姚港桥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当年南通师范副校长吴韵篁,婉拒恩师熊庆来的邀请,扎根家乡教育事业,培养了李吉林等优秀人才。桥东吴中书、朱德祥表兄弟二人,于1930年代接连录取清华大学,引起轰动,后又均连续担任全国人大代表,并分别成为名噪一时的化学教育家和数学家,其中,朱德祥为边疆教育及我国现代几何学教育作出了杰出的贡献,有“20世纪云南教育界的一代宗师”之誉。而朱德祥之子朱维华曾于1996年出任云南大学校长,是著名的计算机专家。
2011年,因姚港桥过于高大,致使车辆爬坡不便,四安水利站在老桥北侧新建了一座平桥,老桥被拆除,桥板被废弃。
高大、坚固的老姚港桥,不仅是在外打拼游子的家乡记忆,更是十里八乡著名的地标,是当地乡亲们曾经的骄傲。老桥历经90多年,仍岿然屹立,毫无倾斜,桥桩虽无防护,却看不出明显磕碰痕迹,以致附近百姓有“船坏桩不损”和“桥坚强”的说法。同时,就笔者所掌握的信息而言,该桥或为通州区境内最早的桥梁建筑遗存。遗憾的是,在水利部门的河道整治与危桥拆除行动中,当地村民虽曾以该历史遗存已无关航行和排水为由请求保留,但坚强了近百年的老姚港桥,最终还是于2021年年底黯然消失了。
宣统《通州水陆道里详图》显示,有五水汇聚于该桥。
拆除之前的姚港桥(2021年9月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