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劲丞

康熙十一年（1672），清廷谕各省修通志，通州知州王宜亨因聘范国禄、王兆升等修州志。第二年修成付印，宜亨自为序冠卷首。但志一出版又收回，改延王效通重修，于十四年秋再成书。所以《康熙志》有二，前者称范志，后者称王志；前者既成而又改版，遂不认为正式志书。至于范志究因何事被摈废，范氏子孙都说得不实不尽。范铠所纂《南通县图志·附叙传》，是篇效颦史汉夸耀先德的文章，引长老言：“十山公尝修州志，构奇祸，破家逃亡于外，顾不知其祸所因。”范崇简为国禄玄孙，言其高祖应州守王宜亨修志之聘，语触当路，为破家之张俭。没有说清楚为何事语触何人。《淮海英灵集·小传》引韩菼为国禄志墓语，云：“王郡守延修志乘，直载陋习，不解文义者辄讼之，先生高蹈远引，十年于外，待其去而后归，破产资弗惜也。”又国禄子范遇撰《拟园记》，自叙“家君有奈何斋、十山楼、小松广、高光阁，余有旷寄轩、片不可语室，皆以武人肆虐，家破远游，若室若轩，散入他人之手，此丙辰以前事也”。韩菼、范遇则讳言其事其人，不肯明说。按：当时通州修志，照例以知州王宜亨为主修，志既刊行，则所触怒者非王宜亨，而为势力凌驾于知州之上的一人。据韩菼说，其人非通州土著，而曾经在通很久；据范遇说，其人为武人，国禄实被迫出走。另据国禄《十山楼诗钞》，于“渡江阴”题下注云：“过江每从京口，此处较京口为险。”《酬纪映钟》等律诗腹联谓“谁信文章能嫁祸，却将意气任吹毛”，诗编年在癸丑下，癸丑为康熙十二年，正是那年因修志遭祸，被迫出走时所作。以后他一直旅外，最早寓居南京，到辛酉（康熙二十年）冬日他才归里，作诗有“我已辞家近十年”之句。

综上事实，我们可以推断，国禄所避之人，乃总兵诺迈。《通州志·秩官志·武职表》，诺迈康熙八年来，十九年去，与韩菼、范遇所说都合。至于何事竟这样逞威肆虐，在志的本身上似乎没有多大问题，有人吹毛求疵地举发，不是逢迎他的意旨，即系诺迈授意。知州王宜亨是主修官，有大不了，不会仍由他主修改编了事。我估计范修志大概少恭维了诺迈一些，也许又有记载被他看来不顺眼，因而“却将意气任吹毛”起来。我们只要看看王志有许多恭维诺迈的记载，便不难推想到范志得罪它的所在。照例修志者对现任官吏都是避免有所美刺的。范谨守成规，诺迈不能谅解，所以有这一场无谓纠纷，事后追叙其事，反而弄得不好下笔，只举范被迫出走，连何事何人都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