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茶

在云南的农贸市场上，我见面色黝黑的男摊主正出售一张又一张的圆饼，这圆饼压得极扁，像一张张绿毛毡。蹲下来挑选的傣族姑娘将一摞儿“绿毛毡”看了一遍，问：“这批都是‘捣’，有没有‘改’卖？”

老板见来了懂行的，立刻从身后箩筐里掏出另一包“绿毛毡”，他抽出其中一张给顾客细看：“肯定是‘改’，你瞧这青苔的丝缕，捞上来之前像女孩儿的长发飘逸在水中，味道最是清俊。”

旁观的我这才知道，这一摞摞“绿毛毡”都是晒干压紧的青苔，“改”是生长于江河中石头上的青苔，被流动的活水淘洗并养育，呈长丝状，味道要比产于池塘边的海绵状青苔“捣”更好。整个春天，青苔都像江苏人爱吃的野菜一样，是云南人餐桌上的时鲜。新鲜青苔直接从水中打捞起来就做汤菜的话，口感软滑，与江南的莼菜相仿，带有浓烈的草腥味，外地人一般吃不惯，所以，在傣族饭馆里，服务员一般建议外地来客吃烤青苔或“青苔天妇罗”。前者是将成片的圆青苔剪成方块，用竹片夹住，刷上猪油，在炭火上稍加烘烤食用。后者是将青苔剪成树叶状，在鸡蛋液里打个滚，小火油煎，吃起来暗藏一股沁人心脾的水鲜清香。

我们也尝试了傣家特色菜“包烧青苔”，就是以剪成圆形的芭蕉叶，包了剁碎的干青苔、猪油渣、葱蒜、小米辣和九层塔，最后将香茅草揉搓出汁液，打个结，将芭蕉叶像包烧麦一样包拢，用竹丝扎紧，上笼蒸十几分钟。做“包烧青苔”的老板娘在江苏打过工，会说普通话，她解释说：“要是我们这地方不退田还湖，让湖边的菜地和民宿都退后30米，这江河湖溪都不干净，还有谁敢吃青苔？”

水里的青苔捞上来就敢吃，也就是近十年的事。捞青苔的小船停留在水中，就像悬浮在天光云影中：水太清了，石上的青苔才会养得如此明翠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