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雨栖

每年到这个时候，我上下班的路上，一定会有一个推着自行车，两侧架着甘蔗的大爷。

我比较喜欢吃甘蔗，但前些年市面上卖的都是外地的黑皮甘蔗，吃来吃去除了甜，没有自小吃的青皮甘蔗有味道，所以当有一天看到路边有人卖青皮甘蔗时，忍不住停下来买了两根。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就是这个大爷，操着一口启海话口音夹着一点普通话，于是，我也用启海话和他讨价还价，大爷开价25元一根，我也没有经验，但总觉得还个价才叫买东西，就说：“20吧！”大爷一副诚恳的样子：“我不会瞎要价的，我都是自己种的，不施肥，绿色环保，水分多，很甜的。”听到“绿色环保”我很想笑，这大爷真能抓重点，他又接着说：“你看这甘蔗，根根挺直，就这些了，卖完就回去了，赚点辛苦钱。”这架势一上来，还价已经还不出口了，于是25元买了一根。尽管觉得可能买贵了，但也不懊恼，因为再让我去买，我还是还不了价，这个大爷，让你无法还价。

其实第一次遇到大爷，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如果第二年没有出现，这个大爷应该早就被我遗忘了。但是第二年、第三年，年年都能看到他在路上，或停在那卖甘蔗，或缓慢推车前行，慢慢我就把他当成了这个季节里一个特殊的期待，只要看到他，我一定会凑上前，买他一两根甘蔗，讨价是一定会讨的，但是讨价是为了和他聊上两句，听听他的“生意经”，让他满足地把我压下的几块钱重新又讨回去。

有一年的这个时候，路上已经出现了一两个推着车卖青皮甘蔗的人，尽管挺想吃，却不愿意特意为了买他们的甘蔗停下车。心里会想，大爷去哪里卖了？

又一年，大爷出现了，他自然是认不得我的，我却觉得亲切。“多少钱一根？”“这个25，这个20，要几根？”我边挑边和他说话：“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不在这里卖了？”“要看时间，有时在中南城，有时在景区门口，你去中南城，我基本都在那里。”“我是老客户，你便宜一点。”大爷并没有因为“老客户”三个字特别对待我，他应该是看透了交易的“套路”，不会轻易为这三个字所动。“你放心，不卖你贵的，我80了，人要自力更生，不增加子女负担，我还能劳动，你看我身体很好，还能发挥自己的力量，这些甘蔗都是我自己种、自己砍的，你放心，25一根，你买了不亏。”

去年此时，因为疫情，大家都关在家里，我也没有心思去馋念青皮甘蔗，更不会去想卖甘蔗的大爷有没有出来，他的甘蔗是怎么办的。

但是今年看到他，这个熟悉的身影，依然会瞬间有一种轻松喜悦的感觉，还是那样挺拔，就如他自行车上的根根甘蔗，他的形象其实是很模糊的，我无法准确地描述他的长相，因为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完全只是一种感觉，讨喜又略带狡诈的表情，黝黑、布满皱纹的脸，真诚，但一听就带着几分“精明”的语言。这些，让我如果路上遇到他，不停下来买他两根甘蔗，不凑上去听他“套路”两句，感受一下他的“小心机”，这个季节似乎就少了点什么。

“多少钱一根？”“25一根。”

“我昨天买10元一根。”“不可能的，喏，这个20一根。”

“你这个都干瘪了。”“没有没有，你看这个，水分足的，我80了，我都自己种的，自力更生。”

我和他完成了像台词一样的对话，挑了一根25元的。

这时又来一个想买甘蔗的人，向他问价，等我拎着甘蔗转身离开，就听到后面他对人家说：“15元一根。”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个“精明”的大爷，不懂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五六年前告诉我他80了，刚才又告诉我80，是他忘记了时间吗？另外，也不懂我这么多年买25元一根是不是他专属卖给我的价，他可能不是如我认为的不认识我，是早就认出我是一个喜欢买25元一根甘蔗的傻瓜吧。

不管怎样，我希望明年、后年或者更多的年月，他都能看到我。然后，在回去的路上美滋滋地想，今天又遇到这个傻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