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

1935年，藏书家卢弼过六十大寿，作为后学的徐行可“漫题四十韵为寿”，其中“欧阳先君迷真诠”一句，有小注谓“某大学教授误读刘子骏（刘歆）《七略》‘《尚书》者，始欧阳氏先君名之’句，云‘始欧阳氏’句绝，‘先君’之称以斥子政（刘向），是不审伏生弟子有欧阳生，强刘子骏谓它人父矣”。言下之意，是说此人不知“欧阳氏先君”指欧阳氏“先祖”，不单读破了句，还将“先君”认作“人父”。虽然徐行可未明言其人是谁，但应该就是余嘉锡，语见余氏著《目录学发微》。

“《目录学发微》系余嘉锡先生从1930年至1948年在北平各大学讲授目录学时所使用的讲义，当时有辅仁大学、北平师范大学、民国大学等校的铅印本流传”，徐行可所见可能是铅印本的讲义。本来徐行可较余嘉锡年少，且在抗战以前经余嘉锡引荐，在辅仁大学及中国大学执教，后来两人还成为儿女亲家，徐之长女徐孝婉与余之独子余逊由杨树达做媒成婚。同有丹铅之癖，又为秦晋之好，则徐行可在作诗时对余嘉锡有所讳言，或为人情之常。只不过余嘉锡似乎并不领情，在其后各种版本的《目录学发微》之中那处“误读”始终沿袭未改。

国家图书馆藏有一册1942年北京中国大学的讲义版《目录学发微》，扉页上有数行题字，“此书荒置久矣，适太夷兄欲探求‘目录’之蕴藏，澈通古籍版本及源流之奥窔，乃贷与之。太夷每获一书，必穷其所以而后止，诚学界之巨子焉。此书亦可谓遇知音矣，何以？读而装之，且精美绝伦，讵非伯乐再世乎”，其落款为“壬午季夏，赵痴志谢”。还好，这位“太夷兄”并非“认贼作父”的郑孝胥，因郑孝胥已于1938年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