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松华

自打记事起，就感觉母亲很辛苦，没有享受过什么好日子，但母亲很乐观，遇事都是微笑面对。

初中时，奶奶生病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母亲不分昼夜地服侍，每天反复做着擦身、翻身、喂饭、端茶倒水的事。印象特别深刻的是那些寒冬的深夜，只要奶奶有一丝动静，母亲就会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嘘寒问暖，即使自己被冻得直打哆嗦，也从未有过懈怠。都说生病的人脾气大，虽然母亲把奶奶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奶奶有时候说话还是难听。母亲不仅从不抱怨，还会对奶奶报以微笑。

在她的身体力行感染下，我也尝试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做饭。奶奶牙齿不好，吃不了什么菜，经常只能喝点粥，于是我时常会帮奶奶炒些饭，帮助她换换胃口，改善营养。奶奶也特别爱吃我炒的饭，饭在出锅前我会盖上锅盖焖一下，那样饭就会松软而不发硬。奶奶每次吃我做的炒饭，都会在母亲面前夸我。面对奶奶的夸赞，母亲也总是不说话，只是会心一笑。

高中毕业后，我选择了参军入伍。临行前，母亲依旧荡漾着幸福的微笑，并鼓励我在部队要勤劳多干，认真表现。但透过车窗，我看到母亲一直站在家门口，望着接兵车远去。父亲告诉我，那天，母亲在家门口徘徊了很久很久。

到了部队，偶尔打个电话回家报个平安，母亲反复叮咛的还是那几句，“与领导和战友要和睦相处，多帮助别人，多干点不吃亏”“人一定要勤劳肯干”。

母亲教导我勤劳，她自己也很勤劳，脑子里时刻在盘算着农活，如果有漏做，她会彻夜难眠。直到现在，我脑海中都会时常浮现小时候母亲忙农活的场景：插秧时，左手秧苗、右手分支摘插，平移向后，一直到田头；割稻麦时，左手抓稻麦置于腋下，右手持镰刀平割，而母亲脸颊的汗水一刻没有停流过，手指甲缝也整日乌黑乌黑的。

那时，看着母亲在忙，我也会帮干些农活，村里人看到后都会对母亲竖起大拇指，“你们家这个娃勤劳的”“国秀真是好福气，有这么懂事的娃”，母亲一听，总是微微一笑。

如今，我的孩子也大了。得空时，我经常会带女儿一起回去看看母亲。每次得知我们要回家，母亲都是忙前忙后从不停歇。好不容易有片刻闲暇时光，她又会拉着我的手，跟我唠叨新的注意事项，“不是自己的不要，咱家虽然没多少钱，但日子也过得去”“农村人就是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等等，每次都要跟我讲尽兴了，才肯松开我的手。

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什么钱，但每次我们回城时，她都会将她亲手种的蔬菜、鸡鸭蛋等一大堆农村土产塞在我们车里，直至后备厢塞得满满当当的才罢休。妻子每次都会跟母亲示意“不要不要了”“够了够了”，我每次都会劝妻子，你让她塞吧，这是妈的心意，你不让她塞，她会不开心的。

塞满后备厢，坐到驾驶座，准备别离。母亲每次都是站在副驾驶外侧，躬下身子，把头贴在车窗旁边，恨不得要把头够进来跟我道别，“我年纪大了，趁现在还忙得动，就帮你们多忙一些”“需要什么菜，下次回来提前跟我们讲”“不要管我们，工作要紧”。

每次道别，母亲依旧还是那熟悉的笑容，只是脸上的皱纹一年比一年深。那是岁月风霜雕刻的痕迹，更是对子女爱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