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这一天天过得真快。客厅的黑板上，老婆是从距离中考还有88天开始倒计时的，我当时还觉着这数字挺吉利。很快，前面那个数字变成了7，又变成了6、5、4……转眼，倒计时就变成了个位数。

这让人触目惊心，又心惊胆战的个位数啊！

太监们紧张了，但皇帝倒是一点都不紧张。照样早上该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们大呼小叫地喊她起床，她翻个身屁股对着我们，眼睛重又闭上，抱着枕头继续呼呼大睡。晚上是该睡觉还是睡觉，把本子一合、笔一扔，说要睡了。问她作业做完没有？她说：“没做完也没关系，我明天早上会做完的。”

苦口婆心，又恨铁不成钢！

只有在吃晚饭的时候，才有时间耐着性子和我们说上句话。

问：马上要中考了你知道吗？这是关乎你未来命运的大考你知道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女儿不慌不忙地搛了一筷菜吃，又不急不缓地伸出汤勺往嘴里送了一口汤，好不容易等菜吃完、汤喝完，她才气定神闲地说：“急有什么用呢，急就能发挥最高水平、考出好成绩吗？”

不等我们再说什么，女儿已经起身，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做作业了。”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那么无力又无奈。

有时想想，儿孙自有儿孙福，要么就随她去吧。孩子生下来自己也未必愿意，更不欠父母什么，一切的付出都是父母心甘情愿的。反观父母，其实也就是尽到责任就可以，至于她将来有多大出息、过什么样的生活，也全凭自己的造化了。

那天一大早，女儿照例是背上沉沉的书包上学去了。我这天请假去办证，办证的地方只有工作日可去。

办完证回来，看女儿的房间有些乱，顺手给她收拾了下。在书橱的一叠书后面，横放着一本语文练习本。这不会就是前段时间女儿喊着找不到的练习本吧？不就在这里吗？这个马大哈。

我把本子放在了女儿的书桌上，又鬼使神差般地翻开了，看到了里面的文字：“今天，老师们又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即使做到晚上12点也未必能做得完，高作业量已经成为提高学生成绩的最好手段了吗……困，是真的困了，下午下课时眼皮子打架，差点就睡着了，还好下课铃声响起，我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马上清醒了许多。不过，这日子什么时候可以是个头呀……爸妈总说我不知道紧张，我能和他们说其实我比他们更紧张吗？像徐丽丽说的，她估计中考时做着题手会不由自主地抖起来，我觉得我可能也会，我也怕考砸呀，我还要考自己理想的高中呢……”

越读，我越心惊，怪不得我几次进女儿的房间，都发现她略显慌乱，问她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她反而很坦然地两手一摊说，要么你来查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似乎就不愿听女儿讲她的苦恼，想当然地说她的想法太幼稚，一股脑儿地给她讲无数大道理，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想到这儿，我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老婆听了我讲的那些，也相当震惊。

晚上，当女儿背着沉沉的书包打开门进来，看到一桌子她喜欢的菜，不由惊叫了一声：“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

我说：“哦，是我和你妈妈相识的纪念日，没有我们的相识，也没有你的存在了。”女儿说：“好，挺好。我要抓紧吃完，去做作业。”我说：“今天不着急，吃好了补充好了营养，才能以更好的状态参加中考，做作业的事情等好好吃完再说。实在做不完就算了，我们跟老师解释。”

女儿兴奋地一拍手说：“爸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女儿一番狼吞虎咽。我和她妈妈静静地在旁坐着，微笑着。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数字，白天已经被我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