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

我们高考时间比《人生之路》中的高加林高考时间晚一年。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的人很少，应届生中50多个人的班级，能考取5个人就算不错了。且正式考试前，还有预考。预考是很残酷的，有一半的学生没能通过预考。预考没能通过，平时成绩再好，也没机会参加正式考试。

我们是镇中学，高考要到县城去。家里给了5元钱，说是到县城要花钱。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县城。但临出发时，我觉得学校统一收取了食宿费用、交通费用，我又用不上钱，便把钱锁箱子里了。我和张存江是同桌，他看见我把钱锁箱子里，他也把钱锁在箱子里了。到县城后，我们8个人住一个学生宿舍，张存江是我的上铺。平时张存江成绩就比我好，考试前夜他反而有点小焦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反正成绩一般，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快要入睡时，听到张存江起床的声音，他说还是吃个药吧，哪怕吃半颗。我知道他说的是安定片。第二天一早，他在上铺坐起来伸着懒腰，说，好在昨天晚上吃了药，否则睡不着，半片药效果也挺好，一觉睡到天亮。我拉开蚊帐，忽然看到桌子上昨晚药片切了两半，原样不动还在那儿。我对张存江说，江儿，你昨天没吃药啊。他伸头一看，真的啊，呵呵，真没吃啊。他说昨天听到我说他吃了药后，马上觉得睡意袭来，一会儿就睡着了。我们不得不服气，一片小小的药片心理暗示作用真大啊。

数学考试结束后，我们走出考场。走到一处高高的桥面上，我看着黑压压的考生，想着这场考试后，多少人的命运都将走向不同方向。只听有人说，数学好难啊，我算是考砸了。我说，我不赞同你的观点。题目难，大家都难；题目容易，大家都容易。高考录取是按照分数由高到低排名的，你哪怕只考了10分，人家比你更低，你就有机会。你哪怕考了90分，别人比你更高，你也没机会。正说着，走到一处巷子，高处有一个鸡蛋壳像被做饭的人随手扔下来，打在我头上。我正想发脾气，带队老师怕影响我情绪，调侃着，好事好事，中了中了，砸中了也是中了。他是想用谐音，暗示我会考中的。

考试全部结束后，老师给同学们半天时间上街玩玩。我和张存江把钱锁在箱子里，两人身无分文，只能在街上游荡。从掘港旅社游荡到建工大厦门口时，两人口干舌燥，看到有个卖棒冰的老人在叫卖着，我们两个看着棒冰箱子，咽着口水却束手无策。这时，班长王建走过来，看出我们两个人的窘状，掏钱买了冰砖给我们吃。我还是第一回吃冰砖，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冰啊。

想想我们的高考，既没有父母送考，也没有考前宣誓。我考完试回家了，我父母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考试的，因为我卷起铺盖回家已不是头一回了，回到家就参加农忙收割，肩上很快突起扁担压出的水肿。更谈不上像现在的孩子们，考试前要吃糕、粽，意味着高中。妈妈们还每天穿不同的旗袍，暗示什么旗开得胜……不一而足。今年高考已经结束，我又想起当年考试的一些趣事，且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