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吉胜

母亲打来电话，说要进城来看看我跟妻子，顺便带点儿野果子让我们尝尝鲜。七月是山间野果成熟的时节，沙甜的地枇杷、酸甜的桃金娘、鲜爽的黄泡果，颗颗果子都带着大自然的清新，我期待起来。

上午十点钟的光景，母亲就到了，她佝偻着身子，汗水淋淋，胳膊上挎着的竹篮里装满了鲜嫩水灵野果子，隐隐泛着露珠的晶莹，我知道，母亲定是趁着月色去摘的。妻子接过竹篮，让母亲去沙发上歇息，但母亲却不肯，执意要去厨房。没过多久，母亲便将洗好的野果子端了出来，颗颗饱满诱人。

母亲招呼我们吃，又满脸期待地问：“好吃吗？”还没等我答话，妻子便皱着眉头，略带嫌弃地答道：“没啥味。”不对呀，这些果子吃起来酸酸甜甜，很是可口，妻子为什么要说谎呢？我刚要开口，就被妻子用眼神制止了。她又朝我眨眨眼，说：“你也不喜欢吃，对吧？”我不知道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茫然地点点头。母亲见状有些失落，说：“不好吃就别吃了， 是不是摘得早了些？等过几天妈再去摘。”

妻子说：“您以后也别去摘了，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嘴跟着挑剔起来，野果子哪有街上卖的水果好吃。”母亲讪讪地笑着：“生活好了是好事，不像以前家里穷，只能拿这些野果子解馋。”

小时候，家里贫困，能填饱肚子已是不易，根本没有闲钱去买水果零食之类的东西。每次上街看到有推着小车卖瓜果的，我都会躲着远远的，唯恐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去咬上一口。好在夏天的野果子是丰盈的，每次父母下地干活回来，都会给我带几捧野果子，它们的出现适时地填补了我幼年时水果缺失的遗憾。后来，我年龄大了些，每到学校放假，就跟小伙伴相约着去山里摘野果子。母亲常笑着感慨：“这孩子，年年吃这些野果子，也吃不腻。”我欢喜且认真地回答，吃一辈子都不会腻的。母亲大抵是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之后每年我都能吃到老家的野果子，年复一年地满足着我的味蕾。

找了个机会，我把妻子拉到卧室，问她为什么嫌弃这些野果子。面对我的质问，妻子并不恼怒，她悄声说：“你没注意到妈手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吗，肯定是摘果子的时候刮的啊。她这么大岁数了，做这些事早已力不从心。你再说好吃，妈还得加倍得劲去摘去。”我愣住了，心里懊悔不已，为对母亲的忽略，也为对妻子的误会。细想起来，往年妻子也曾劝说过母亲，让她不要再去摘野果子，可母亲总是不听劝。现在我们这么一说，她底下就不会再到处跑着采摘了吧。

母亲回老家之后，妻子把那些野果子放在冰箱里宝贝着，说，全部吃掉，一颗也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