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斋

孙犁在世时，出版过四本书话随笔集，多系他人代为编选。其中三本有编者后记，只有《耕堂读书记》（百花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以他自己《谈读书记》一文作为“代后记”。比较而言，也是这一册选文最为整饬。

孙犁书话中，《书衣文录》影响最大，后来还出过增订本、手迹本、全编本，但均非理想读本。况且这些“书衣文”，虽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却零星散乱。作为题跋，内容不合体例；作为日记，缺少背景线索。以片言只语宣泄一时情绪，写起来容易，读起来轻松，是“可一而不可再”的。返观《耕堂读书记》，每篇都有相当的长度，书读得认真，文章也写得用心尽兴，值得仔细揣摩。

需要明确的是，《耕堂读书记》的强项并不在学问或思想方面。能够引起读者共鸣的，大多是一些关于世态人情的议论和感慨。例如，《谈读书记》中说，黄丕烈“对书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前代不能有，后代也不能有，只有他那样的时代，他那样的生活，既不能飞黄腾达，又不甘默默无闻，才会有这样的心境，和这样的举动”。这真是明白透彻、令人无地自容的诛心之论。

孙犁曾批评过《知堂书话》，可《耕堂读书记》中《颜氏家训》一篇，嘉许颜之推的“慎言检迹”，与周作人同题书话的主旨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