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婷

母亲打来电话，说给我做了两双单布鞋，过一阵要立秋了，再凉一点正好穿，问我现在的具体地址是什么，准备寄过来。

我告诉她，可以买到，而且不贵，让她不要寄来了，下次回家再拿。何况邮局在邻镇，很远，母亲又不识字，填个单子都要请人帮忙。

母亲不依不饶，唠唠叨叨地讲，上次回家我说运动鞋穿着脚气好重，想换一换小时候的布鞋穿。我怔住，自己早忘了这话。

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堵得慌，我突然粗暴地说：“你不识字，我怎么把地址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苍老的男人声音：“小吴啊，我是张爷爷，你妈把我请来记你的地址。赶快报吧。”

张爷爷家离我家有三里路。我能想象到，母亲是怎样一针一线地用布一层一层纳着鞋底；怎样跑三里路送上几个土鸡蛋，请人来记我的地址；又会赶到邻镇，好言好语地让快递员帮忙写上地址……

我更粗暴地说：“妈，明天就寄来吧，我正等着穿呢！”

上次住在城里的外甥女要吃家乡的炒米，这种炒米特别，需要把糯米蒸软、晒干后再炒熟，家里已好些年没有弄了。一接完电话，母亲便急忙跑到厨房准备。我劝她明天再弄，可矮小的母亲却仍旧不停地忙。我清晰地看到她的额上沟壑纵横，一丛白发凸显头顶。

我们的岁月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不辞辛苦，任劳任怨，用自己的根根白发、条条皱纹换取我们的茁壮成长。可当我们蓦然回望之时，她却早已躲在时光背后悄然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