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于鄢

多年以前，范笑我与吴香洲在嘉兴走访乡前辈张廷济遗迹，并于新篁大中桥的石栏之上，见到了道光戊子秋张廷济题写的联语“孝友睦姻任恤，康乐和亲安平”，范笑我说：“估计联语是有资料可查的。”，却因手懒，直到游记结集付印之前，仍未翻书核实，也就无从标注其出处了。

其实，“孝、友、睦、姻、任、恤”出自《周礼·地官》，是大司徒教民的六种行为标准，被统称为“六行”；“康乐、和亲、安平”出自《周礼·秋官》，其原文为“其康乐、和亲、安平为一书”，是小行人记载各国政令与风俗的某一方面。这两句话字数相等、词性相近、句式相同，于是经常被人连缀起来作为对句，除了张廷济的，还有黄遵宪的“敦孝友睦姻任恤之六行，上和亲康乐安平为一书”，林则徐的“孝友睦姻任恤之行可以观感而兴，康乐和亲安平之书可以渐摩而化”。不过，有的学者甘为懒汉，不勤翻书，因而在标点古籍时难免出现“破句”，例如《郭嵩焘全集》所辑的九言联“孝友睦姻，任恤曰六行；康乐和亲，安平为一书”，又如《历代词赋总汇》所录的黄爵滋《正德利用厚生赋》，“和亲康乐，安平为一，书仍励克艰于乂乃；孝友睦姻，任恤有六，行益徵丕应于动惟。”真不啻熊十力所称“妄以不解为解，则反以真解为不解也。”

最为意外的是，胡朴安《中华全国风俗志》述及安徽，“生其间者，咏仁蹈德，日迁善而不自知和亲，康乐安平，为一书，于以徵郅治同风之盛焉。”自1923年初印，至2017年新版，其误相沿近百年仍未改。

而与“和亲康乐安平为一书”相对举的，另有“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之语，南京大学图书馆藏清代《唯自勉斋书目》，其中有一部分即以此十八字分别作为书椟编号序字，但有人在著录时也无例外地误作“又‘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和亲、康乐、安平’为一书”，平白让人少却几椟藏书。